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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龙者,终成恶龙吗?黄世安的面孔突然浮现在徐平脑海之中……
李正我说:欲谋大业,需霸道狠厉,需知人善用,需唯心不显。
心术聚六合之基,霸术伐六合之势,谋术平六合之决,仁术定六合之远……
夫子说:欲安天下,需先立天下。
命有高低贵贱,人分三六九等,世间一切不过是上层阶级博弈的乐趣。
想要不做棋子,必须跳出棋盘,让自己成为执棋者……
帝学授予统治阶层心术、权谋、手段、御民。
人学授予被统治阶层仁义、道德、忠孝、礼仪。
于帝者而言,没有仁义道德之说,分其利益,便如害其性命。
念及此处,徐平手扶刀柄,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
他看着满脸噙泪的武玉宁,心头虽有诸多情绪,最终却化做一声轻叹。
晨雾在山谷中缭绕,丝丝缕缕,缠绕着一切,透着沁骨的寒意。
武玉宁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栗,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徐平,眼神中逐渐没有了曾经的灵动。“他不会如此绝情,列国之中也不乏投靠它国为臣者。
宇文将军阵亡于定平,即便父皇也是心意难平。他只是宣其回京述职,并没有下旨缉拿,更没有处置康州宇文氏……
你在骗我!!!”武玉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像在寒风中飘摇的枯叶,双眸满是痛苦与迷茫。
“武成乾将你呵护的太好了。”徐平无奈的摇了摇头,言语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内卫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知,让他们去宣旨,其中深意还要徐某过多赘述吗?
至于康州宇文氏……人都死了,还要斩尽杀绝,除非你父皇想要朝内大乱,边疆反叛。
在此国战之际,他怕的是寒了天下将士之心,不是怜悯,更不是愧疚。
于皇帝而言,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为重要,否则你也就不必出逃了。哎!”轻叹一声,徐平缓缓拔出腰间的碧城刀。“武玉宁,宇文萧真的只为了和你双宿双飞吗?他心中的仇恨,比这山谷还要深。”言罢,他缓缓朝着对方走近,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武玉宁紧绷的心弦上。
“你,你想做什么?”武玉宁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剧烈声响。
正在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如凌乱的蛛网拂过脸颊,却带不来一丝安抚。“我不信,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们从小相识,萧不会骗我。”
武玉宁的嘴唇微微颤抖,更像是风中蝉翼,她紧紧抓住裙纱,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徐平颔首点头,表情也变得更为深沉。“也许吧!他对你的感情是真,对你父皇的恨意也不假……”
山谷中传来一阵悠扬的鸟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次啼叫都让武玉宁内心猛然一揪。“所以你带他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但求守着心中那一抹情念,于尘世一隅安稳栖息,我做错了什么?!!”武玉宁哭喊着怒吼出来,身子瘫软的斜靠在一棵枯树上。
听闻此言,徐平仰首,凝视着铅灰色的苍穹。良久之后,他方才开口。“长公主殿下,君诞于帝王之家,此身便如系于苍穹之纸鸢,看似凌云,实则线在人手,风向不由己,命运早已定,与那市井蝼蚁相较,亦不过是困于堂皇樊笼,更难脱逃。
纵观古之来者,皇权赫赫之下,婚姻仿若傀儡,线牵御座之后,为的是维稳那锦绣山河。
似你、似耶律明珠、似姜云裳,多少红颜,豆蔻年华,对镜梳妆,盼那良人于红烛之下,共谱鸳鸯。
皇城深似海,宫墙高危耸,锁住的岂止是娇躯,更是你们满溢的憧憬之心,在此无尽幽暗之中,独对月影,消磨尽这青春华年。”话到此处,徐平缓缓闭眼。“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凡掌权者,仿若来自九幽的魔障。
初涉只觉其光焰绚烂,令群氓俯拜,可使山河易色。
遂沉醉其间,以为己身可驭此洪荒。不知觉间,其毒已侵心髓,蚀骨腐魂。你身为元武长公主,你父皇曾经必然也视你为掌上明珠……
本心之善,如残烛在风雨中飘摇,渐次熄灭。为权之极峰,血脉相连者亦能拔刀相向,往昔伦常,在权力炙烤之下,如烟云飘散,空余血腥与残痕。
武玉宁,于上位者而言,亲恩若纸,友情似尘,皆可弃如敝屣。人性之纯善,于之映照下,扭曲若魑魅之影,看似有形,实则已非本真,只留一副被欲望驱策的臭壳,在荆棘之途踽踽独行。”言罢,徐平将手中的碧城刀缓缓插入泥土,双眸中也流露出一丝极为复杂与无奈的眼神。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难道他人的过错与纷争就该强加在我身上吗?
我是元武长公主不假,也是宇文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伴侣。他对我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不信!!!”武玉宁的眼眶早已湿润,泪光在山谷微弱的晨曦中不停闪烁,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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