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否还爱他。
可是我知道,如果他死了,焉珂上位,不仅我活不了,我闻家也一定会被牵连。
我喊了一声:“瑾哥哥!”将手中的剑扔向他,焉瑾一愣,剑已在半空,他伸出左手接住。
我则用那个剑鞘来格挡杀手的进攻,幸而焉理送的是上好东西,这个剑鞘刀枪不入。
突发变故,我们周围的行人能逃的早已逃得一干二净。
周遭百姓的惊呼声、踩踏声、哀嚎声不断,我趁乱扫了一眼,已有几名百姓躺在地上,他们是被无辜牵连的。
我也看见阿顷在敌人攻过去时下意识举起手中的那盏蓝色灯笼格挡,可灯笼哪里禁得住刀剑,三两下便碎了。
幸而没过多久,太子府的暗卫出现了,焉瑾身边一直会有三五暗卫隐身保护。
我听见焉瑾喊了一句:“保护太子妃和李姑娘!”
那暗卫得令分别向我与阿顷身边围过来。
我们虽然多了几个人,可那群杀手人多势众,又个个武功高强,我们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阿顷不知从哪拿了一根木棍,正与三五个人周旋,我眼睁睁看着一杀手的短刀刺破她的手臂,我的胸口骤然窒息。
一如那年死前,方暖来薤露宫同我说,阿顷偷偷来看我触犯圣令,已被降级为最低等的更衣,禁足宫中,原来那才是她后面没有再来看我的原由,我以为,我所有亲人都死了,我的心不会再痛了,可原来,还是有我在乎的人的。
我想喊阿顷小心,可刚一张口,一口腥咸从胸中漫至喉间,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来。
身形一滞,已有几名杀手持剑向我刺来。
离我最近的暗卫也已被对手缠住。
避无可避。
原来我注定还是要受伤的,根本逃不过。
电光火石的刹那,焉瑾向我扑过来,他受伤的右手忍痛一把将我揽进怀中,左手持剑隔开对方几招,却有一名杀手的刀直直砍向他的右肩。
他竟会如此护着我?
这一刀下去,且不说焉瑾是否还有命,他的右臂非断了不可。
我一把将焉瑾推开,那刀划伤焉瑾的右臂,鲜血瞬间涌出,刀势不减,也在我的胸前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来。
我听见焉瑾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夏夏!”。
我胸口吃痛,整个人向后倒去。
背后空门,已有人影袭来,可是现在的我再也无力抵挡。
难道要死在今日吗?
我绝望地合上了眼睛,在倒向后方的时候,却感到有一只手稳稳托住我的后背,耳畔传来温柔的一句:“小心”。
是焉理。
焉理扶住我后,随即持剑飞身上前,挡开袭向我的杀招后,转身扶住焉瑾。
焉瑾喊了一声:“四哥?”
焉理说着:“别担心,官兵应该马上就到。”
突现杀手,百姓四散而逃,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会惊动巡城的士兵,只是一来不知士兵正巡逻到何处,二来人群混乱拥挤,想要赶过来着实不大容易。
焉理的出现只是暂时救下我与焉瑾,于局势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对方人多,又要护着受了伤的我们,焉理处处掣肘,几招之后竟也受了伤。
好在没过多久,几名士兵赶到,局势稍缓,又过了没多久,罗霄带着大批人马赶到,护着我们离开了杀手的视线。
终于松了一口气,焉瑾一把将我揽进怀中,压到我胸前的伤口,我痛呼一声,他忙松了手,盯着我的胸前看,我想若不是大庭广众,他关切的眼神简直恨不得直接扒开衣服看我伤得如何了,我忙说我没事。
其实我只是被刀锋刮破衣衫后,在皮肤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还可以忍受。
而他面色惨白,整张脸已无多少血色,我忙去看他的伤,手腕的伤倒是不深,可右臂那刀口很深,险些见骨,整条衣袖早已被血染成鲜红色,我忙掏出我的手帕先勉强绑住伤口上方,期待能止血。
焉理此时已去看阿顷的伤势,而后焉理扶着阿顷向我们走来,我们先行回府疗伤。
罗霄派人先把我们四人送回了太子府,又派人去请太医。
路上焉理说他也是宫宴结束后在街上闲逛,听见慌乱逃跑的百姓喊着“杀人了”等话才赶过来的,一见是我们,立即上前帮忙。
阿顷身上的伤口较多,好在均是轻伤,我将她安置在我知夏阁的一间次屋中,又派人去李府悄悄报信给李若辰。
焉瑾还未回到太子府时便晕了过去,我与焉理伤得不算重,简单包扎后,我们便在知夏阁守着焉瑾,严老太医给焉瑾缝合了伤口、止了血。
我们询问焉谨的情况,严老太医擦着额头的汗对我们说:“幸而太子殿下身子强健,此番只是失血过多,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而后严老开了方子,又说焉瑾现在只是昏迷几个时辰,不日便会醒来。
严老太医已七十多岁,医术了得,京中一直流传着“阎王让你三更死,严老可拖你到五更”的话。
听了严老太医的话,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严老太医叮嘱着醒后一定要按方子服药,他明日一早再来,今夜先回宫给皇上、皇后娘娘复旨。
我连忙应下。
严老太医和焉理一起离开了,我派梁平送他们。
我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焉瑾,思潮起伏。
今夜种种在我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我从未想过,焉瑾竟会不顾自己的安危护着我。
这个焉瑾是喜欢我的,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他的喜欢到了何种地步。
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而喜欢我。
菀芷和岁岁也守在旁边着,她二人一直劝我去休息,我自然不会走,我希望焉瑾睁开眼时,可以第一眼看见我,知道我一直在守着他。
我也早已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出于真情,还是出于算计了。
没过多久,李若辰从太子府的侧门悄悄来了,我让梁欢领他去看了阿顷,并同他说阿顷刚刚包扎好,不宜再折腾了,今夜先在太子府住下,待她好些会去信让李若辰来接。
阿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事还是不要走漏消息的好,她今夜也是女扮男装,旁人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她。
次日一早,太阳还未冒出头,严老太医来了,我才发觉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焉瑾还是没有醒。
趴了一整夜,我胸前的伤口更疼了。
严老太医给焉瑾把了脉,说还算平稳,等焉瑾醒来后再第一时间传唤他。
他见我面色不好又给我把了脉,说着太子妃保重身体,切勿思虑过重的话,而后给我也开了一张方子。
皇子贪图享乐本就是罪,夜宴后不及时回府安寝,却微服游玩,我这个太子妃难免有未及时规劝之责;太子又受了重伤,我却伤得不重,还要再加一条保护不周之罪。
焉瑾还是没醒,可我只能吩咐梁平等人好好照顾太子殿下,拖着虚弱的身体带着菀芷进了宫。
跪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中,皇后娘娘面带心疼与愠色,看来她真的认为是我的过错,太子为了救我而受伤,可能我还得再加一条红颜祸水之罪。
我本以为皇后娘娘会让我跪几个时辰,谁料我跪下行了礼、问了安、告了罪后,皇后娘娘叹了一声,缓缓说道:“起来吧,你伤得也不轻,赶快回府休息吧,何况,瑾儿也需要你的照顾。”
我本来都做好了长跪的打算,还想自己今日这个身体,若是跪着跪着挺不住晕了过去,也能博些皇后和皇上的怜悯,不至于对我和闻家心生疑忌,可皇后竟然如此轻易放过我了,也没有治梁平菀芷等人护卫、伺候不周之罪,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这一世的焉瑾母子,都好得仿佛变了个人。
年节已过,太子又出了事,皇后趁此让禾苏再次与我一起回了太子府,说是照料我与太子,再不情愿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回府后吃了早膳和药膳,我又继续守在焉瑾身边,我的伤口不能再趴着休息了,于是我让人在焉瑾的床边置了一张小塌,可能是昨夜太累了,不知不觉躺在小塌上睡着了。
“太子殿下醒啦!”
菀芷激动的一声呼喊把我吵醒,我反应了一下,忙起身去看焉瑾。
焉瑾的双眼最初空洞无神,慢慢恢复了神智,他见是我,勉强张口,问了一声:“你没事吧?”声音沙哑无力。
他醒来第一件事竟是关心我?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忙摇头,说着:“没事。”
菀芷和年年刚刚一直守在屋内,见焉瑾醒了,菀芷早已端了一杯热茶来,年年则出去让旁人去请太医和煎药。
我扶焉瑾半坐起来,端了茶碗凑在他的唇边喂他。
他浅浅喝了一口,见我的样子,笑着:“夏夏别哭,你又没守寡。”
他唇色苍白,那抹笑也带着勉强和硬撑,我哼了一声,撅嘴道:“我才不守寡,你若有事,我第二日便改嫁。”
他咳了两声后,眸光幽暗深邃,唇边却带着笑,说道:“那夏夏定要嫁一个比孤更好的男子,不然孤不放心。”
闻言我哭得更凶了。
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边帮我拭泪,边说着:“本想逗逗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他拇指摩挲着我的脸,眼神深情得不像话,苍白的唇角依旧带着那宠溺的笑。
我也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只是摇头,扑到他的怀中,环住手臂轻轻抱住他,他的左手顺势搂住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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