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人界中土扬州府城东北二十里外依山傍水,梅花飘香,翠竹清爽的一座农家竹屋的庭院里,长身玉立的徐卿玄眺望着如血的残阳,掐指一算,嘴角轻扬,一脸轻松,暗中筹划道:“天宫对自己的冷箭已经按下,目前的首要之务就是等待幽晦中的邪魔自投罗网,一举剪灭之,早日恢复天、人、冥、魔四界的和平。”
念及于此,徐卿玄稍微一运神力,遍查虚幻的三界,发觉自己的痼疾未有发作的迹象,遂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从沉思谋划中回过神来,稍一侧身,就看到了颜如玉,气如兰,嫣然巧笑的小谢在旁边凝视着自己。
徐卿玄微笑道:“小谢,怎么了?”
小谢甜美可人地微笑道:“晚饭已经熟了,我是来喊你吃饭,却看到你站在庭院,远眺夕阳沉思,所以我就在旁门等着你。”
徐卿玄不好意思地温道:“小谢,让你久等了。现在是酉鸡二刻,再过一会儿扬州府城的夜市就开始了,恰好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等吃过晚饭,我带你去扬州城看看。”
小谢听后,兴高采烈地道:“哇,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城镇里的人是怎么过元宵节,尤其是像扬州城这样繁华的城镇。在我小时候,若是年成好时,可以吃几个粗硬的元宵,若是年成不好,那就只能冷冷清清的过元宵节了。”
徐卿玄一脸关怀地望着憧憬城镇元宵节的小谢,点了点头。
小谢甜美一笑,迈步上前伸手挽着徐卿玄的左臂,二人迈步往庭院西北的厨房而去。
进了厨房,方木桌上摆着三小碗热气腾腾的素菜,分别是炒白菜、炖香藕、清炒芦蒿,两双木筷,两小碗糙米饭。二人相对而坐,小谢坐在右边,徐卿玄坐在左边。
小谢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藕片,先凑近鼻尖闻了闻,接着放进嘴里品尝细嚼,把食物咽下后,朝徐卿玄甜美一笑;又相继夹起几小块白菜和芦蒿,先闻了闻,接着放进嘴里品尝细嚼,把食物咽下后,将木筷轻轻的搁在饭碗上,微笑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七天来,我趁着修炼的闲暇时间到附近的山村向那些大娘、婶婶、姐姐们学习烹饪、针工、织布、裁纫。今天这菜呀总算是熟度适口,油香盐巴适中了,不似前几天那般要么缺油少盐,要么盐巴放多了,要么炒糊了,要么半生不熟,煮的不像煮。”
徐卿玄每道菜都夹了些,由于他吸风饮露,不食五谷,所以只是闻了闻。待一一闻过后,放在面前的糙米饭上,他迎着小谢殷盼的目光,微笑道:“没错,小谢你的厨艺是越来越精进了。”
小谢听着,欢然地道:“徐大哥,我还要多加努力。等厨艺学得差不多了,我还要进一步学习织布、缝纫、裁剪等女红。虽说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仙术,可以随手变物,但为了我们今后的安稳日子,我还是要学的。”
在知道自己暂无殉道之危,心中安然的徐卿玄微笑道:“小谢,你说的在理,正应了“治之于未乱,为之于未有”。先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可就凉了。”
小谢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菜扒饭,细嚼慢咽,品尝味道。
由于小谢已经修炼得半仙之体,饥饿感已不似肉体凡胎时那么强烈,所以在扒了一小碗糙米饭,她已经打饱嗝了。
因为知道饭后要去扬州城游玩,所以小谢在兴奋激动之中很快就收拾好了饭桌。
此时夜幕降临,明月当空。
徐卿玄关好了门窗,二人来到庭院。
小谢甜美一笑道:“徐大哥,就由我带你去扬州城吧。”
徐卿玄宠溺一笑,点了点头。
于是,小谢双手轻拈个“行”字诀,随着金光一闪,一朵白雾袅袅的祥云飘在地上,二人相继踏上了祥云。
随着小谢以“行”字诀催动,祥云冉冉升起,不一会儿即至半空,向着夜色四合的西南天际而去。
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扬州城上空,俯视全城,但见“一座座朱楼碧瓦,一间间青砖瓦房,一座座甲第豪宅交相错落,鳞次栉比;一条条大街上挂满了灯笼,火红明亮,时不时有划破夜空,璀璨夺目的烟花,时不时有压过鼎沸人声的爆竹声;四丫八叉,纵横连贯的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祥云上的小谢看到这人山人海,繁华喧闹,灯笼如满天繁星,绚丽多彩的烟花划破夜空,刺耳的爆竹声如焦雷连炸,自幼及长未曾见过的场景,不禁一脸惊讶地道:“天哪!这扬州城与八天前街道空空,店铺关张,行人稀少的一幕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域,倒让我有点不敢相信了。”
此时,天色黑沉,但扬州城在灯笼、烛光、烟花的照耀下更加明亮,更加绚烂了。
徐卿玄看着观赏着五彩缤纷的烟花,欢喜愉快的小谢,温道:“小谢,还下去吗?”
小谢欢快的看着烟花,点了点头。
于是,徐卿玄又等小谢看了一盏茶工夫的烟花,直到看到她好奇地俯视百业火红,热闹非凡的街道,才缓缓按下祥云,落在东城门无人注意的角落。
二人下了祥云,跟随如潮水的人群,进入东城门。
一进城中,极目所尽之处,除了人,还是人。大街上,人头攒动,杂乱无章,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有挑担赶路的,有摆灯笼猜灯谜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毛驴拉货车的。两边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来来往往的人有布衣、有黄冠、有青衿、有红男、有绿女、有白袷蓝衫、有穿红着绿、有粉白黛绿。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富态饱满,喜气洋洋,欢度元宵。大街上摩肩接踵,各种摊贩的吆喝声、叫卖声、讲价声,羞涩心甜的青年男女猜灯谜声,酒肆饭店的欢饮和弹唱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滚滚不休的闷雷,既令人新奇,又令人心烦。
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行时,小谢拉着徐卿玄的衣袖,紧紧跟着他。
徐卿玄暗中施法,保护小谢免受他人的拥挤拉扯。
当二人穿过行人密集地带时,眼前是各种小吃摊、百货摊。摊贩主欢呼叫卖,口若悬河;摊前三五成群的行人对热气蒸腾,香气四溢的美食品尝细试,评头论足;对首饰、胭脂水粉、手工品、雕刻品等琳琅满目的物品挑挑拣拣,讨价还价,充满欢声,充满讥嘲,充满厉责,充满喝彩,好一片热热闹闹的市井气氛。
小谢兴致勃勃,活力十足,天真烂漫的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回头与紧随其后的徐卿玄招手、谈笑,点论美食和商品。
当二人经过各个胭脂水粉摊时,在摊位前挑拣胭脂水粉、香料的少女、少妇、贵妇们看到冰肌玉肤,皓如凝脂的小谢时,一个个羡慕嫉妒,唉声叹气,甚至有上前拦住小谢,乞问请教护肤秘法。
小谢对此不慌不忙地答道:“各位姐姐、妹妹、婶婶,我的肌肤是爹娘所生,而并非是用了什么秘法。其实一个人只要保持善心寡欲,就会渐渐的气血顺畅;只要气血顺畅,人的身体健康就有了保障;人的身体健康少疾,肌肤自然就会渐渐光滑白皙。”
拥上前来询问小谢护肤秘法的少女、少妇、贵妇们听了此诚朴无华的话,又见到小谢长得玉质天成,闭月羞花,芳馨满体,有的叹气而退,有的悻悻而归,有的抱怨爹娘不力。
欲上前来请教小谢有何护肤秘法的摊主和小贩们在看到女人们失望的神态时,只好就此打住,知趣地回到摊贩。
女人们和摊贩们走后,一直紧跟在小谢身后,隐了身形的徐卿玄趁人不备现了身。
小谢看着徐卿玄,甜美而又调皮地笑道:“还好你及时隐了身形,要不然让那些足衣足食的女人们看到你这风神俊秀的容颜,那只怕我们就要被堵在这里了。”
徐卿玄微笑道:“我才不管那些女人如何看待我,我的心眼里只有你一个姑娘。”
小谢听此简洁无华,深情真诚的话,内心溢满幸福甜蜜,柔情一笑道:“我知道。”
二人在轻货摊中间边走边看,当快要走到轻货摊的尽头时,北街一个身穿白袷蓝衫的中年男摊主急切而又热诚地欢呼道:“两位贵客,过来看看吧。我这里的首饰既便宜又实惠。”
正要迈步跨出轻货摊的徐卿玄与小谢听此,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二人对望一眼,侧身迈步来到北街那个相对孤立的摊贩前。放眼望去,只见“红布铺垫着的高台木板上摆放着各类精巧华美的首饰,如簪子、吊坠、珠花、步摇、手镯、耳坠等,其材料和装饰品几乎是用木材、轻石材、铁材为主,再涂以铁粉、色彩,不似刚才经过的那些珠光宝气,金灿灿,亮晶晶,充满富丽奢美的首饰摊。虽然显得廉价寒碜,却是精工细雕,耐心打磨,专意抹粉涂彩,所以另有一番朴实之美。”
男摊主眼含忧急,却是一脸的真诚微笑,向观赏着首饰的徐卿玄与小谢介绍着自己的货物。
当他介绍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徐卿玄与小谢。
小谢只是觉得新奇,毫无购买之意,正准备离开。
徐卿玄温道:“小谢,先等一下。”
小谢回过头,望着徐卿玄,柔声道:“徐大哥,怎么了?”
徐卿玄并不马上答话,只是看着挽着简易的飞仙髻,无发饰,无耳坠,无饰品的小谢,心中不忍,温道:“小谢,你跟随我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为你买过胭脂水粉、发簪等女儿家的物品。胭脂水粉你是用不上,要不趁着今晚元宵节的喜气,我给你买些首饰,由你挑拣。”
听到徐卿玄这番如“及时雨”的话,黯然失色的男摊主顿时双眼一亮,静待小谢开口。
小谢看着对自己体贴关怀的徐卿玄,甜美一笑道:“徐大哥,多谢你的好意。可我真的用不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的我并不想去追求。”
男摊主看出了二人的浓情蜜意,联想到自己的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以及明日迫临的可怕索财,灵机一动,微笑道:“姑娘,这位公子说的极对。世俗话说“人靠衣装”。姑娘是仙女下凡,自然不必理会这些世俗风气。但公子对姑娘的一片心意,就连我这个被世人暗讽为“面慈心狡,言甘行残”的摊贩也是感动万分。我的这些首饰都是由我的妻子亲手设计,又经过我的择材精心细镌而成,价格便宜又实惠,这里面凝聚了我夫妻二人的大量心血与浓浓情意。姑娘若是挑了一、二件配戴,那么定会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美丽,与公子的生活定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甜蜜。”
对徐卿玄情根深种,满心喜悦的小谢听此祝福的真言,果然触动了衷肠。她先朝徐卿玄灿然一笑,然后一双盈盈妙目看着首饰,挑选起来。
徐卿玄在旁一脸懵懂的打量着精巧绝伦,朴实无华的首饰。
没过一会儿,小谢挑中了一根点翠蝴蝶钗,一枚点翠花钿,一对东珠木兰纹饰耳坠。她先向徐卿玄甜美一笑道:“徐大哥,我就挑中了这三样。”接着,她面向隐有忧急不足,热诚微笑的男摊主,朗声道:“麻烦你帮我包一下。”
男摊主点了点头,取出软布,把三件首饰小心翼翼的放在软布上包好。
未及已取出银袋的徐卿玄解袋掏钱。男摊主一副可怜巴巴的道:“两位仙人,求求你们行行好,再拣几件吧,好奏够一两的整数。趁此元宵节来寄托个一生平安,一世一双人,合合满满的意寓。实不相瞒,这条街是由当今朝廷的功勋集团承办。但凡在此摆摊者,都要把一天所获的财利上交五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否则就会遭到那些勋贵所雇的凶徒、不法之徒上门打砸、掠家、搜家,甚至抄家。小人今天就做了这一单,到了明天,不但要交钱,还要给我身染疾病的妻子和儿女们看医买药。”
说到最后,他声音哽咽,不禁泪流满面,令人心酸不忍。
摊前的徐卿玄与小谢看着他诚朴无隐,毫无商贩的狡侩奸猾。
小谢听言观貌,大动恻隐之心,与徐卿玄对视了一眼,二人心意一致。
于是,小谢又挑了芙蓉环晶坠、凤尾金步摇、顶花珠钗。
破涕为笑的中年男摊主在连声感谢中,把三件首饰小心翼翼的包好,与刚才的三件放在一起,再用一块硬布包在一起。
徐卿玄侧身斜视了一眼在街角巷尾鬼鬼祟祟的几双贪婪阴寒的绿目,神通随心念一动,薄薄的银雾袅袅升起,将整个摊贩都罩住了,又从银袋里掏出来二两碎银递给摊主,并从他手中接过首饰。
男摊主看到这么多的钱,不敢接,正欲谢退。
徐卿玄朗声道:“这钱你不用退了,明天也不必去上交营利了。”
疑惑不解的男摊主正欲开口相询,陡然间,他看到了周边隐隐的银色薄雾,当即愣住了。
小谢也补充道:“徐大哥说得对,你今天的劳动成果就拿去好好照顾家人,何必去交给那些酒酸肉臭的什么功勋集团。”
未待会意的男摊主上前称谢跪拜,眼前一晃,徐卿玄与小谢不见了,四周隐隐薄雾也渐渐的消失,他又置身于喧闹繁华的街道。见此,他反应如电,赶忙把碎银藏好,仰望月明星稀的夜空,心中拜谢不已。
来到另一条灯光稍暗,摊贩稀少,人群稀疏的街道上的小谢双手捧着硬布包裹着的首饰,轻放在胸前,边走边看着徐卿玄。
二人微笑相视,无言胜万言。
正当二人观街行进时,前面的行人互相唤道“前面居然有富豪去敬拜冷落荒废多时的北康王祠堂了,大家快去看看吧!”
此言一出,正在不远处猜灯谜、看杂技、拣百货的男女老幼一窝蜂地往声源方向跑去。
徐卿玄拉着小谢退到路旁。
等到前冲的人群渐稀后,小谢以法术掩去首饰,内心稍有不快地道:“徐大哥,要不我们也去看看那些“闻恶就恶,听风是雨”的人是怎样冷待你的。”
徐卿玄看出了小谢的心思,微笑道:“好吧。小谢,你不用对此过于在意。北康王已经是昨日黄花,是是非非就任由他人去评去论。现在我是逍遥自在,无官一身轻的太保。”
小谢听完,愁烦尽释,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神通稍运,瞬间就来到了西北两里多外的一片瓦房平民住宅区,站在围观人群的身后,向北望去。借着暗弱的灯笼、烛火,二人清晰的看到“在北边的一小片空地上停着一辆由两匹肥壮高大的白色骏马驾拉着的宽大华美的马车,一个身穿皂袍,头戴瓜皮帽,身材魁梧的车夫拉着缰绳,驭着骏马;马车南边的几步外站着十二个身高力壮,穿皂袍,头戴瓜皮帽,脚穿皮靴的家丁一脸警惕地面对窃窃私语的人群;马车的周边站着七个梳着双丫髻,身穿布绿衣的婢女,其中四个婢女每人手提着一个写有大大黑色“邓”字的灯笼,烛火明亮,把每个婢女的表情都清楚呈现出来,另外两个婢女分别拿着一把香、两把鸡掸子。随着一个婢女踏上马车前厢边的矮木墩,伸手撩开马车的锦布前帘,从马车厢里弯腰走出一个身穿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头戴唐巾,身披云锦露珠披风的年轻男人,当他踏上马车前厢边另一个铺着软缎的矮木墩下了马车,面向南边众人时,众人才看清他皮肤略黑,长得仪貌伟盛,英俊潇洒。接着,又从马车厢里弯腰走出一个身穿淡粉色绣红菊花交领褙子,头戴珠钗,身披云霞五彩披风的年轻少妇。年轻男人搀扶着少妇踏上软缎矮木墩下了马车,婢女放下了锦帘。二人举止亲密,显然是夫妻。少妇并未面向南边众人,在年轻男人的搀扶下,四个提红烛灯笼的婢女有两个在前引路,那两个手拿香、鸡掸子的婢女紧跟其后。一行人走向北边一间墙尽毁,瓦尽撤,门窗尽拆,仅剩一个方石基座的祠堂而去。”
在南边围观人群“哎呦,你说这个男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如此豪贵,如此能耐,何必要去敬拜衰神徒惹一身晦气,影响自己的远大前景。”的窃窃私语中,一个老人高声呼道:“公子请留步。”
那个年轻男人听此,停了下来,在少妇耳边低语了几句,少妇点了点头。男人便转身向南边人群而来。防备人群的家丁让开一个口子,严密注视众人的举动。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布衣的苍颜老人,迈步上前,靠近男人。
二人相近后,那个年轻男人朝老人一揖道:“老人家安好,小生姓邓名乾元,刚到扬州府城不久。不知老人家有何指教?”
那老人听言观貌,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老朽观公子年少得志,气度不凡,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俗话说“拜神当拜福神,求知当求贤杰”。公子贵而不矜,诚心礼神,宜当择香火旺盛的观宇,何必拜此衰神,耽误自己。”
邓乾元听罢,一副了然于胸地微笑道:“哦,老人家这是何意?晚生洗耳恭听。”
那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直言不讳地道:“不瞒公子,这间冷废已久的祠堂原来是扬州府城的富豪出钱建造的北康王祠。此祠堂在去岁十一月至今岁的一月十八日之间倒是香火旺盛,人群如流,朝祈夕验。可在一月十八日以后,突然冷落,香客不复,渐至废荒,片瓦不存,屋毁墙拆,神像砸碎。如果他不是衰神,何以兴盛如流星,一闪即逝。”
南边的人群中有人大呼应道:“没错,那些富豪在两个多月内借此衰神揽攫了不少功德钱。如今衰神终于东窗事发,跌下了谷底。好在这个衰神祠堂的瓦砾木材,神像的碎铜已经尽为我们平民百姓所取用了,这也算是衰神的最后一点价值了!”
人群附和如雷鸣。
邓乾元并不以人群的喧哗为意,微笑着问道:“哦,原来如此。那老人家可知北康王因何至此?”
听此,适才一副理直气壮说教的老人竟然愣住了,影从呼应的人群也愣住了。前面的静然气氛渐渐的传到了后面,喧嚷的人群渐渐安静,相互顾望,一脸茫然。
隔了半晌,那个老人底气不足地道:“这个,这个老朽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只是看到早就已经被彻屋毁墙的祠堂里写满了“珍上席之儒,为国宝之士”对北康王百般辱骂,千种讽刺的言辞,又看到出钱建祠堂的富豪减少了对北康王祠堂的洒扫庭除和上香供奉。请公子试想一下,“士农工商”中有权的士,有钱的商都已经贬斥北康王了,我们这些为“士”供税纳赋以求安,为“商”作工服劳以求活的“农工”能不跟随吗?”
南边的人群大声附和。
邓乾元听罢,微笑道:“多谢老人家和父老们的热心提醒。不过,我邓某人的拙荆与爷爷都曾经深受过北康王的活命之恩。常言道“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我邓某人虽读书不多,识见浅薄,却也深知“以德报德;受人之恩,虽深不报,怨则浅亦报之;闻人之恶,虽隐不疑,善则显亦疑之。此刻之极,薄之尤,最宜切戒。”的道理。”
言毕,邓乾元朝老人一揖,不顾面有惭色,鸦雀无声的人群,转身迈步来到一直对南边的谈论充耳不闻,凝望着空空如也的方石基座的少妇身边。
二人一起往方石基座而去。
在南边人群的静观中,少妇与邓乾元各拿一支鸡掸子,毕恭毕敬地清扫着基座上的积灰。四个婢女提着红烛灯笼在旁边照明。
另外三个婢女也上前来,徒手小心翼翼,如同清扫贵重物品似的清扫基座上的积灰。
不一会儿,积灰扫尽。少妇与邓乾元把沾满灰尘的鸡掸子递给婢女,从提红烛灯笼的婢女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手,又接过两把香,并未点火,拿着香,轻撩下摆,朝基座跪下,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上前,把香轻放在方石基座上,再躬身一礼。
南边人群后的徐卿玄与小谢把刚才的一切言行听看得清清楚楚。小谢向那对年轻夫妻露出了欣赏、赞许,然后侧头望着徐卿玄。
二人会意一笑。
施礼毕,邓乾元与那个少妇转过身来,面向南边的人群,在婢女提着红烛灯笼的前引下,往马车走来。
这时,人们才看清那个少妇长得肌肤嫩白,温婉娴淑,朱齿皓齿。
人们见此,不禁眼前一亮,窃窃私语道:“这对年轻夫妻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在众人的相互嘟囔中,邓乾元夫妇已经靠近马车。站上车厢侧前矮木墩上的婢女伸手撩开锦帘,邓乾元搀扶妻子踏上软缎矮木墩登上了马车。
排成一堵墙,拦截围观人群的十二个强壮家丁开始驱散人群。在人群中分让开了一条道时,邓乾元登上了马车。两个家丁搬起两个矮木墩,车夫跳上马车驾位,拉着缰绳控驭双马向南边街道驶来。
徐卿玄与小谢看到马车在家丁、婢女的前驱后随,左右护卫下隆隆向南街驶来。二人对望一眼,转身迈步往南街走去。
正当小谢要询问徐卿玄是否认识那对夫妇时。经过二人旁边的马车厢侧帘撩开了,那个少妇往外张望,陡然间,她看到了正欲开口回答小谢问题的徐卿玄,顿时,惊喜形于色,急呼道:“停车!停车!”
驾车的车夫闻声,拉住了缰绳,将驾马缓缓停下,跳下马车,在侧边控制驾马。
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呼,也把徐卿玄与小谢的脚步给止住了,二人对视一眼,望向停下的马车。
马车厢内的邓乾元看到放下厢侧帘,欣喜万分,焦急迫切的妻子,柔情地道:“莲儿,怎么了?”
少妇激动地道:“夫君,我看到救命恩人了,他就在外面的道旁。”
邓乾元一听,也是惊喜形于色,急忙命令家丁把矮木墩放好,家丁闻声称“是”,把两个矮木墩轻放在马车厢的前侧。一个婢女站上矮木墩准备撩开车前帘,四个婢女提红烛灯笼在马车旁边照明。十二个强壮的家丁分散守护在马车的北、西、南三面。
刚才那些围观未曾远去的人群见此阵势,好奇心大起,又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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