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太太的脸阴沉的要滴下水来,“燕娘,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南玉儿怔在那里。
从小到大,祖母便将她捧在手里,百般呵护。这会听南书燕这样说,她心中一半是震惊,另一半则是恐惧。
如果自己真不是南家的女儿,那......南玉儿愣愣的望着南书燕,连哭泣都忘了。
“自然是街坊邻居告诉的。”南书燕并不具体指名道姓说这话的来处,她目光深深的望着南老太太,“祖母,我听人说,当初阿娘来的时候,是抱着个孩子来的,那孩子难道不是玉娘?”
南老太太打了个冷噤,气恨道:“是哪个嚼舌根的尽说这些烂舌头的话,玉娘是我看着出生的,难道还有假?”
“玉娘当真是祖母看着出生的?”南书燕加重语气,似笑非笑的问。
“这如何骗得了人,”南老太太没好气道,“玉娘出生那日,我就一直守在门口,直到她被稳婆抱了出来,哦,对了,就是对面的刘婆婆为她接的生。”
得到祖母的肯定,南玉儿才松了口气,双眼里一团水光,看上去委屈又楚楚可怜。
前世,她就是被她这样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蒙蔽,才处处护着她,以为她们姐妹情深。要不然,她也不会想到去平江投奔。
南书燕看也不看她,继续道,“既然玉娘不是那抱来的孩子,难道抱来的那个孩子是我?”
南玉儿眸光闪了闪,低头听得十分专注。
南老太太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语气便有些敷衍,“你也是我看着出生的,燕娘,这样的浑话今后可别要乱说了。”
“既然我和玉娘都是祖母的亲孙女,那为何祖母事事护着玉娘,而处处苛责于我?”南书燕又问。
“我何曾苛责过你?”南老太太一口否认,“只是你是姐姐,自然凡事要你让着玉娘一些。”
“那好,祖母既然这样说,就请祖母将我的金镯交给我自己保管,我便相信祖母。”她将“我的”两个字咬的很重,南老太太便真的生气起来。
“燕娘是人大心眼也多了,我还没看出来,你绕这么大的弯子,原来是为了金镯呢!”
南老太太奚落道:“那金镯说实话也不是你的,那是南家的,只是你比玉娘大些,便由你先戴着。如今我想要给谁,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可阿娘跟我说过,那金镯,是我的。”南书燕嘴角含着讥讽,“什么时候又成了南家的了?”
“张氏已经死了,你有能耐将她从地底下叫起来跟我对质?”南老太太声音高了起来:“你吃我南家的,住我南家的,说句不好听的,连你也是我南家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要金镯?”
南书燕依旧淡然道:“祖母是不愿意给了。”
“不给。”南老太太冷冷地看她一眼,“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只是这只金镯,在祖母手中也未必会长久,可能很快就保不住了,“南书燕笑得意味深长,”若今后有人问起金镯的来处,祖母还望能如实回答。”
南老太太气得心口痛,什么叫保不住了,她是在咒南家要倒霉吗?
生了一回气,南老太太也没有心思去送嫩芽了。
倒是南玉儿一句话不说,提了篮子出了门。
午时刚过,南秋月便提着一盒点心上门。
南秋月三十六七岁年纪,眉眼酷似南老太太,但她身材瘦削,颧骨又很高,整个人看上去便显得有些难于相处。
南老太太看到她,倒是气消了些。又见她拎着糕点,便絮絮叨叨埋怨道:“来就来了,还要花费这些做什么?我又不缺这些。”
南秋月将糕点放在桌子上,笑着哄她开心,“娘,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但这也是女儿的一点孝心,若是连这么一点糕点我都舍不得孝敬你,那你也是白养了我这个女儿一场。”
“说这些做什么。”南老太太怅然道:“我看你这些日子倒是又消瘦了许多,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
“也没有,只是......”南秋月叹了口气,在南老太太对面桌前坐下,略有些窘迫,“泰来眼看要入场,加上现在换季了,我前几日给他置了两身单衣,就只能在饮食上省着点。”
南老太太宽她的心道:“泰来大了,出门也应该穿体面一些,等日后他有出息了,你也能跟着享福。”
南秋月笑着道:“娘说得是,我就盼着这一天呢,这辈子,我的指望就都在他身上了。”
说这话时,她脸上没有一丝高兴,反而神情还有些恍惚。
南老太太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蜜饯果子递给她。她捡了一颗放进嘴里,“我听玉娘说,你和燕娘置气了?”
南老太太叹了口气,有些头疼,“那孩子这次病了起来,就像中邪一样,好好的,偏就要说玉娘不是我亲孙女,害的玉娘哭了一场。”
南老太太想了想,还是没将金镯的事情说出来。
南秋月凑近几分,小声道:“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让她起了疑心。”
“可不是,回来就问当年她阿娘抱回来的孩子是谁?”
南老太太皱了皱眉,“我们瞒着她还不是怕她知道后,跟我们离了心,养她这么大,也就白费了。”
“娘,女生外向,这翻年过去,她也就是十四了,”南秋月轻声道:“不如早日为她找个婆家,也能得些好处。再说,你如今也年岁大了,是该享福的时候了。”
南老太太意动。
当初和亲闺女一般养着她,也是看她长得水灵,今后怕是个有前途的。原本她在家里也算勤快,再养两年也多个人手,但看现在的样子,恐怕是养不得了。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南老太太沉吟道:“若是有合适的,你也留意着点。当然,做个妾也行,只是彩礼要高一些。”
南秋月笑了起来,“既然娘开了口,我自然会上心的。”
“祖母有何事要姑姑上心?”南书燕端着一大盘刚出锅的馒头笑着走进来,那馒头雪白暄软,冒着阵阵香气。
“早就知道姑姑来了,只是这馒头还没蒸好,便多耽搁了一会。”南书燕笑吟吟地将木盘放在桌上,随手捡了一个馒头递给南秋月。
南秋月接过馒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燕娘是越来越能干了,已经会蒸馒头了。”
南老太太还为刚才的事生气,原本想要故意冷着她,但看到满满一大盘白花花的馒头,她便心尖都痛起来。
平日家里的米粮都是盘算着吃的,要吃白面也是加点麦麸烙个饼什么的,一下子蒸这么多馒头,究竟要用多少白面啊。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什么白面馒头?”南老太太心里暗骂败家子,脸色自然算不上好看。
南书燕浑然不在意南老太太的脸色,她笑着拿了一个白馒头递给南老太太,笑着道:“祖母,姑姑难得来一趟,这些白面馒头等会让她带些回去,正好就嫩芽吃。”
南老太太听她这样一说,倒不好说什么。
她向来心疼南秋月和李泰来,馒头给他们吃了,白面也就不算糟蹋。
南老太太这才接过馒头,笑着点了点头,“知道想着你姑姑,也不枉你姑姑疼你一场。”
南秋月便高兴起来,“本来想着回去后做嫩芽冷淘,如今有了燕娘蒸的馒头,倒省了。”
南书燕便笑着道,“姑姑吃了我蒸的馒头,定然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成。”
南秋月笑着看了南老太太一眼,道:“燕娘也知道做交易了?你说出来是什么事,看看姑姑能不能帮你。”
“明日上巳节,我和玉娘要去放纸鸢,姑姑帮我们扎一只纸鸢可好?最好是别致一点的,听说方姑娘明日也要去。”
南秋月一听方姑娘,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纸鸢我家里还剩两只,等明日让你表哥送过来。”
南书燕心中冷笑。
她就知道,一说方姑娘要去,南秋月必然会告诉李泰来。
太守家的女儿,谁不想高攀呢?更何况,在南秋月眼中,李泰来乃人中龙凤,只有太守女儿的身份才配得上。
而最关键的是,李泰来见过方卉一面,从此便念念不忘。
南书燕便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姑姑和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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