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太太张口结舌。
南栋神色越发古怪,母亲天天跟他哭穷,原来竟有这么大一笔私房钱。
南老太太有苦说不出。
这样私密的事情,她如何会跟别人说,只是这死丫头说的却又都没有说错。若是她咬定不承认,万一要是让儿子真盘查出来,便坏了母子之情。
但就算她现在拿出了这笔银子,在儿子跟前也落不了好,没得还惹了埋怨。回头玉娘没有了嫁妆,又要跟自己哭闹。
左右为了这几百两银子,自己还真成了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南老太太心里烦恼,便沉默着不说话。
南栋以为她不肯将银子拿出来,便求道:“娘,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平息后,铺子里的进项留一半给你做体己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老太太气得要吐血,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玉娘就要出嫁,总不能一点嫁妆也没有,这些银子我想给玉娘添妆。”
“祖母,”南书燕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玉娘嫁妆固然重要,可是你看父亲实在也没有办法了,再说父亲也是为了整个南家,孰轻孰重还请祖母定夺。”
南栋感激涕零,顺着南书燕的话道:“娘,燕娘说的没错,当务之急先平息了李家事端为宜,就算玉娘没有嫁妆,妹妹和泰来知道这档子事,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南老太太张着口,虚弱无力到一个字也不出来。
她不能说他们说的就不对,她不是不拿这笔银子出来,但这样拿出来,却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燕娘这丫头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逼着自己出了银子,她却在儿子面前赚了一个孝顺识大体的名声。
以往,怎么没看出来她那么本事呢!
月洞门后的南玉儿却气得脸色发白。
祖母答应过要给她三百两银子加一只金镯做嫁妆的,如今就这样落空了。
她狠狠扯下头顶一片树叶,抓在手中揉的粉碎。
果子铺开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早不出事迟不出事,偏偏到她出嫁时就出事了。祖母手里的银子给了父亲,那自己还有什么嫁妆?
表哥为了娶她拿出来三亩良田的地契,总不至于真的只图她这个人。不行,好歹,要让祖母给自己留下一些。
南玉儿打定主意,便从月洞门后走了出来。
“祖母,”她泪光盈盈,朝着南老太太走过来,“虽然祖母答应了给我三百两银子和一只金镯做嫁妆,但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祖母就将那三百两银子交给父亲,那只金镯便请祖母留给玉娘,权当做个压箱底的,也免得玉娘嫁过去,被姑姑和表哥看轻了。”
南老太太面色一僵,不知说什么是好。
南书燕心中冷哼一声,果然如她所料,南老太太将金镯许给了南玉儿做嫁妆。
金镯必须要拿到当铺,断不能落在南玉儿手中。
南书燕皱了皱眉,朗声道:“祖母,金镯不能给玉娘做嫁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安抚好那些中毒的人,让他们感受到我们南家的诚意,也证明这次事件确实是父亲无心之过。
时日拖得越久,对南记果子铺声誉愈发不利,说不定到了最后,众人便真以为我南家是在卖假货,贪图黑心钱。那样的话,南记果子铺就真的毁了。”
南书燕说的头头是道,南栋听得频频点头。
南玉儿无声的抽泣。
三道心思各不相同的视线全都落在南老太太身上。
南老太太有些心烦,她知道南书燕说得没错,但,玉娘出嫁,难道真的连一分钱嫁妆也不出?
南老太太沉默半晌,才长叹一声道:“玉娘,不是祖母有心食言,实在是时机不对,等过些日子祖母手中宽裕了,再重新给你补一份嫁妆。”
“祖母,”南玉儿泪水便忍不住流了下来,越发委屈。
南老太太不忍心再看她,只是对南栋道:“栋儿,你要记住,你欠了玉娘一副嫁妆,今后日子好了,莫要忘了补上。”
南栋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娘,等果子铺度过了此次困境,我一定给玉娘置办一套体面的嫁妆。”
南玉儿哭得梨花带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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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当铺。
南书燕坐在桌前,耐心的等着小伙计去请掌柜。
云县只有这一家当铺,南家虽然不算富裕,但几年来也从没踏进过这里一次,这次南老太太和南栋顾着脸面,自然也是不愿意来。
南玉儿躲在家里生闷气,更是不会来这里。
当金镯子的事情,便自然而然落在南书燕的身上。
南书燕倒也不推迟,从南老太太手里接过金镯便直接到了上行当铺。
等了没几分钟,当铺小伙计便随着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面容清瘦,胡须修整的十分干净,一双凤目透着温和,不似当铺的东家,倒似隐居世外的高人。
他走到南书燕跟前,神态温和,“说是姑娘找我?”
南书燕站起身来,朝中年男子淡淡道:“叨扰先生,实在是因为我手里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要当,恐怕只有先生能识得它的好处。”
“哦,”男子兴味盎然,“姑娘请坐。”
南书燕重新落座。
小伙计早已沏了茶来,热情的介绍道:“这是我们上行当铺的大当家刘老爷,前两日刚从平江过来。你有什么宝贝拿到我们上行当铺来就对了,上行当铺可是当朝最大的当铺,向来注重诚信,童叟无欺。”
“阿召虽然有些夸大,但他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刘渡执壶为她添了盏茶,笑着道:“上行当铺做了几十年,最是注重诚信,向来童叟无欺,姑娘大可放心。”
南书燕便笑着道:“我能到这里,自然就是信得过先生的。只是我这物件比较特殊。”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推到刘渡面前,“还请先生过目,看看能当多少银子?”
巴掌大的乌木盒子里,垫着的白娟有些陈旧了。白娟上,放着一只婴儿戴的赤金镯子。
这样的东西刘渡见过不少,成色虽然不错,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刘渡视线重新回到南书燕脸上,“不知姑娘要当多少银子?”
南书燕淡淡道:“五百两。”
刘渡笑笑,“姑娘真会说笑,这只镯子虽然成色不错,但五百两也太贵了些?”
南书燕笑笑,“这只镯子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先生若是将它拿到平江归家,定然一千两都不止。”
刘渡敛了笑,伸手从盒子里拿过镯子对着光仔细看起来。
镯子虽然不大,但拿在手中有些沉。镯子里面,清晰可见洪成九年几个小字。
他将镯子放到盒子里,沉吟了一阵,道:“姑娘年纪不大,却似乎对平江归家很熟悉?”
“归家的瓷器名扬天下,我只是略微知晓一二。”南书燕淡淡道,“先生若是相信我的话,便将镯子拿去,若是不信,这只镯子我便不当了。”
刘渡沉默了一阵,吩咐伙计,“小召,去取五百两现银过来给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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