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风凉,破晓时,南书燕被冻醒。
星月躲进了云层,整个天空越发阴沉,原本寒凉的气温又降了许多。
火堆只剩下余烬,红色的一团。
沈含山一袭白衣,坐在火堆前一动不动。
老农将斗笠盖在脸上,兀自酣睡。
南书燕掀开大氅起身到火前坐下,“沈大夫,天快亮了,你去歇息一会。”
沈含山冲她笑笑。
走了一整日,他似乎没有困意,一双眸子亦是如平日般清亮温和,“我方才也打了个盹,如今也睡不着。”
南书燕在他对面坐下,没有说话。
“看这天气,说不定会下雨。”沈含山道:“若是真的下雨,明日若想上山顶便有些不容易。”
“可是我不能等了。”南书燕淡淡道:“要不你和老伯留在这里,我找到冰封白芨便下来与你们汇合。”
沈含山笑笑,“我是男子,要去也是我去,没有让你独自去我留下的道理。”
一阵风过来,火星四散璀璨如星辰,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亮的时候,天色越发阴沉,没有下雨,但却起了雾。
浓雾蒸蔚,显得灵山仙气缥缈。
老农一脸凝重,“公子和姑娘小心些,雾气中山石湿滑,千万大意不得。”
但真上了山崖,两人才发现,最大的困难不是山石湿滑,而是在浓雾中行走带来的呼吸不畅,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比山下走起来不知艰难了多少倍。
走了大半日,日头终于穿过了云层,雾气也散了许多,但呼吸越发困难的情况却并没有什么改善,反而越来越明显。
终于上了山崖。
南书燕胸口火辣辣一片,她双手撑在腿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望着前面的灵山山顶。
湛蓝的天空衬着洁白的雪峰,纯净得不似人间。
但就是这静谧纯净到夺人心魄的美丽,却带着一种将人吞噬的力量。
细小的雪花扑在脸上,带着轻微的凉意。
南书燕深深吸了口气,扭过头,看见她身后几步之遥的沈含山冲她笑笑,靠着一棵大树慢慢滑到地上。
南书燕艰难的拖着双腿朝他走去。
沈含山脸色煞白,他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我不能陪你到山顶了,就在这里看着你吧!”
南书燕眼泪便流了下来,“沈大夫,我们这就下山。”
“不......用。”沈含山含糊的吐出几个字,“就算现在下山,我也......走不动了。不要管我,让我......歇息一会!”
南书燕看着他,他说的没错。
她们已经用尽了力气,就算现在下山也是下不去了。
南书燕用袖子将他脸上的雪水擦净,哽咽道:“好,我去找冰封白芨,你在这里等我。”
“好,”沈含山胸口剧烈起伏,“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南书燕起身,再不回头,艰难地拖着脚步往前面移动。
头疼,剧烈的头疼,仿佛多走一步,头和心脏便要爆炸。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等她回头看时,发现离沈含山坐着的地方也才几百米之遥。
她心底升起一丝绝望。
沈含山靠坐在树下,遥望着女子在风中艰难前行的身影,眼里藏着悲悯和无奈。
他是想要一直陪在她身边,陪她到山顶,陪她找到冰封白芨,甚至如果她不拒绝,一直陪她到泾阳。
但,他此时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终于明白曾经登过山顶的老农为什么怅然的在山崖下止步。
不是因为道路难走,也不是因为山崖太高上不去,而是上了山崖之后,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再下去。
远远的,女子张了张口,似乎在说着什么。
或者是隔得太远,或者是因为耳鸣,他什么也听不清。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告诉他让她在这里等着,她很快就会回来。
沈含山冲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宽和的笑容。
女子顿了顿,缓缓转身往前面走去。
沈含山觉得好困好困,或许是昨日一晚没有合眼,如今只觉得眼皮沉重的再也撑不住。若早知道如此,昨日便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今日也是可以和她一起的。
心中这样一想,身上的困顿却越来越盛,终于,他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不知走了多远,南书燕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她却感觉不到有多疼痛,只是有些懵懂。
山顶依然还在前面,但她踩到的是冰吗?
她撑起半个身子,低头看着身下,模糊的视线里,一株株绿色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被封印在寒冰中,鲜艳如昔,却散发出晶莹的光。
一道白光划过她的脑中。
白芨,被封印在寒冰中的白芨,这便是冰封白芨吗?
晶莹的冰层下,几株白芨碧绿得可爱。
她吸了吸鼻子,再不犹豫,伸手拔下头上的银簪,狠狠敲打着身下的冰块。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那层寒冰被凿碎,那几株白芨带着玉白的根茎落入手中。
南书燕悲喜交集。
她猛然站起身来,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耗尽了体力,只感觉轰的一声,她便陷入一片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耳边有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南书燕想要动动身子,却感觉整个人如同在床上,温暖而颠簸。
不对,床怎么会感觉到移动。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自己正在灵山,而且还采到了冰封白芨。
冰封白芨?
南书燕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一个干净利落的下颚撞入眼里,随后便是紧抿着的唇,挺直的鼻梁,黢黑沉静的眼,宽阔的额头。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她曲起手指使劲掐了掐自己掌心,掌中传来一阵疼痛。
没有做梦,她现在正在霍中郎怀中。
南书燕伸手便要推开面前的胸膛,想要自己站起来。
男子顿了顿,随即手上的力量又增加几分,一直接走到一棵树下,才将她放下来。
他穿着玄色劲装,身量很高,在月光下带着些微清冷。让她突然想起从云县驿站出来的那晚,他背靠着一棵树饮酒,落寞中带着孤寂。
她很想问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但脱口而出的却是,“霍中郎,你看到沈大夫了吗?”
沈含山就在离山崖不远的地方,既然霍炎找到了她,他应该看到了沈含山才对。
“我没有看到任何人。”霍炎语气清冷,“这里时有野狼出没,吃个把人连痕迹都不会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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