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彤咬了咬牙,真是晦气。
旁边有几个妇人道:“这是动了胎气,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姑娘,我看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新彤有些烦躁,这算是什么事,自己好好走着,这妇人自己撞在她身上,如今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半月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看赵新彤不说话,只得虚张声势道:“她自己撞了人摔倒,凭什么要赖上我们。”
南玉儿肚子痛的要晕死过去,她原本以为从家里逃出来,好歹能留住肚子里的孩子,哪里知道孩子还是没了。
她拼命扬起脸,用沙哑的声音祈求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
众人俱是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女子半张脸又红又肿,额头上还有一个口子正流着血。那血顺着鼻梁流下来,让整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赵新彤还没有见过这样骇然的一幕,她突然弯着腰捂着嘴干呕起来。
正在此时,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扒开人群走到赵新彤面前,犹豫着问道:“请问你可是赵新彤赵姑娘?”
半月一脸警惕的将赵新彤护在身后道,“你想干什么?”
女子面容娟秀姣好,朝着半月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很像我儿时一位玩伴,才冒昧问问。”
赵新彤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呕出来。她拿出娟帕擦了擦脸,起身看向对面的女子,亦是犹豫着问:“方卉?你是方卉?”
“是我。”方卉有些小激动:“彤娘,没想在这里遇到你。”
与少时好友突然相遇的惊喜冲淡了赵新彤此时的不适,她笑着道:“前几日听说你回平江了,还说去找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相遇了。”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沙哑痛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重逢的欣喜。方卉望向地上的南玉儿,“彤娘,这人看着伤得不轻,前面正好有家医馆,不如先将她送去医馆。”
赵新彤蹙了蹙眉,略有些嫌弃的瞟了地上的南玉儿一眼,开口道:“半月,你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半月得了吩咐,飞快的挤出人群去请大夫。
南玉儿再也忍不住,头一歪晕死过去。
她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梦里她成了归家二姑娘,过上了奴仆环伺的日子。远在平江的燕娘带着孩子来投奔她,说是表哥要打死她和孩子,求她救孩子一命。
她将燕娘和她的孩子留在了归家后罩房,又让人去告诉表哥燕娘的行踪。
她苦心经营好不容易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决不能因为燕娘的到来毁于一旦。
她看到表哥抢走了燕娘的孩子,看到燕娘绝望和愤恨的眼神。
她突然感到很害怕,害怕燕娘会报复她抢走她的一切。
后来,她和表哥一起将燕娘杀死在后罩房中。
南玉儿噩梦缠身,浑身大汗淋漓。突然表哥那狰狞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娘子,你总算醒了!”耳边一个陌生却温和的声音,南玉儿恍惚的睁开眼,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屋,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正看着自己。
南书燕蠕动了下嘴唇,发出的声音却陌生得很,“我在哪里?”
“这是我家医馆。”小伙计道:“你已经昏迷了三日,若是再不醒,我家先生便要去叫送你来的姑娘将你接回去了。”
南玉儿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受了伤。
她盖在被褥下的手慢慢抚到肚子上,隆起的小腹已经变得平坦,什么也没有了。
“娘子身子本就虚弱,加上又正好跌到肚子。”小伙计大概猜出她的意思,好心的解释道:“娘子送过来的时候,胎儿已经保不住了。是个男孩。”
南玉儿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小伙计见她哭,也是有些不忍,“娘子不要太伤心,先将身子养好,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多谢小哥。”南玉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她此时有些恍惚,有一种不知此生是梦还是现实的不真实感。
十多日前,走了好几日的李泰来突然回来。
她看出他情绪不是很好便尽量避着他。哪里知道那日她手滑打碎了一只碗,他突然勃然大怒,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没站稳重重撞在桌子角上,撞破了额头。
她看着他朝她走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他推开便冲出了屋子。
她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而已,哪里知道还是逃不过。
不过这样也好,孩子再也不用跟着她到世上受苦了。
小伙计见她不说话,只是流泪,便道:“娘子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南玉儿擦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多谢小哥了。”
小伙计大概也是不想跟这样一个伤心哭泣的妇人一起,南玉儿话音刚落,他便转身跑了出去。
屋里没有人,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偌大的平江,她一个孤女,没有银子,没有亲人,能到哪里去?但她也不想回去活活被李泰来打死。她的手紧紧抓住床褥,各种想法纠缠在一起,让她头疼。
小伙计很快端了一碗白粥进来,里面还加了糖,“我家先生说,你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不宜吃太油腻。先喝碗粥养养胃。”
南玉儿撑起身子将一碗粥喝下,觉得眩晕好了些。
她将碗递给小伙计道:“麻烦小哥替我跟先生道声谢。”
“道谢倒不必。送娘子来的姑娘已经替你付过诊金。”小伙计道:“只是娘子在这里住了几日,并没有家人来寻,只不知娘子家住在哪里,是否需要我去传个话?”
南玉儿支支吾吾道:“夫君一个月前出去做生意,不在平江。家里只有我一人。”
“这样啊!”小伙计略有些同情。
南玉儿虚弱的笑笑,没有说话。
等小伙计出去后,南玉儿起身踩上鞋子,又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挽了一个髻,打开门出来。
这里正是七十二坊的街尾。傍晚时分,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已经亮起了灯,灯下游人如织,正是七十二坊最热闹的时候。
南玉儿理了理鬓发,正想汇入人流。
“玉娘!”一道低沉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
南玉儿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李泰来杵着拐杖,就站在医馆门前的灯笼下,眸色暗沉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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