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里从广东送过来的信件,朱媺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嘴角的弧度在悄然上扬。
福建的局势越来越好,随着张家玉抢先一步夺下福州,并牢牢握住福州之地,博洛的进攻也因为福建特殊的地形渐渐疲软,似乎已经有了退兵的意思。
福州作为福建省会的直接原因,除了历史惯性之外,还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
福建内陆三面环山,全境八成以上是山地和丘陵,是一个具有相当独立性的地理模块,临海的一面也是参差崎岖的侵蚀海岸为主,堆积海岸占少部分。这也是福建一直作为兵家不争之地的原因。
福建适宜居住的地方,一部分是分布零散且面积也不大的滨海平原,主要是靠河口冲积形成的;再一部分就是闽北内陆的河谷。福州恰好就坐落在在福建第一大江闽江的入海口冲积平原上,闽江流域占了福建省面积的一半,几乎覆盖了整个闽北,所以从福州沿闽江水系上溯还可以通达闽北内陆河谷。
福州地缘形势优良,沿闽江上游可以控制闽北内陆和通往江西与浙江的主干道,沿海南下可以经略泉漳的闽南滨海平原。
可以说,要掌控整个福建,那福州就是不二之选的战略要地。也因此福州成了明清两军争夺的主战场。
从张家玉送来的信里,朱媺娖发现隆武在南平被俘有可能是个乌龙,虽然她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可现在她还是无法确定隆武帝下落。
要知道历史上就是永历帝即位以后,也数年不知隆武帝下落。当时有说法称隆武帝潜至安溪妙峰山为僧,出家这假消息在明朝好有存在感,难道是觉得朱元璋的后人就会重操朱元璋的旧业?建文出家朱慈烺出家朱三太子出家……真的好多,再加上一个李自成出家ㄟ( ▔, ▔ )ㄏ。还有或称在汀州单骑逃跑,藏于乡民蒋氏家中,清兵去后前往大帽山。永历五年,永历政权曾遣侍郎王命璇巡访隆武帝下落,直到永历十一年,永历政权才确信隆武帝已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郑芝龙那老海贼竟然被被张家玉俘虏了,一时朱媺娖喜上眉梢,在心底连说几句好好好。抓住郑芝龙这老海贼,他儿子郑成功也能快速接手他的剩余势力,省下和他族中弟兄掰扯的时间。
她快速铺开信纸,打算回信写对郑芝龙特别是郑氏家族的安排,这可要好好安排,郑芝龙的儿子可是国姓爷。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大捷——大捷——孔有德死了——孔有德死了!”朱媺娖猛的抬起头来,难以抑制面上的不可思议。
难道自己拿了两蹶名王的剧本?朱媺娖听完报捷的好消息,有些困惑的重新翻看张家玉的信件,里面也没提尼堪啊。
确实没提尼堪,这一次朱媺娖拿的是一蹶名王的剧本,主要死亡角色是孔有德。说到底还是托了朱媺娖那剃了头的满语兵,才能把孔有德这防御大师骗了出来,不然孔有德难对付的很。
在李过的运作下,这一次可以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胜,虽然实际上满蒙兵不过死了几百压阵的,但孔有德被干掉还是狠狠打击了湖北的清军势力。
朱媺娖看着捷报里没有提到孔有德之子的下落,想必在这种情况下孔有德未必会把儿子带在身边。孔有德不过一儿一女,女儿正是历史上那位定南公主,不知道如何,在孔有德早逝的情况下,还有没有历史上的那份造化。
算了不管了,这都是好消息,朱媺娖长出了一口气。是捷报就好,湖北的战事如果暂告一段落,自己就能赶紧送走相互看不顺眼的李过和黄得功,重整湖南军政,反正现在也没福建的皇帝帮倒忙。
仿佛上天都不让朱媺娖清闲下来一样,刚刚挥小手绢送走黄得功,朱媺娖都打算收拾收拾回广州去处理福建的残局的时候,她才收到了一个让她大惊失色的消息——张献忠死了!
看到蜀中千里迢迢送来的消息的时候,朱媺娖忍不住瞳孔一缩,有些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感觉在情理之中,毕竟历史上张献忠就死于豪格入蜀。
追究张献忠到底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朱媺娖心沉了下去,因为张献忠的死讯不是孙可望那一帮人送过来的,而是蜀中的官员送来的。
这是不好的征兆,朱媺娖隐隐感觉不妙。朱媺娖为了奠定自己在南明各部的领导权可谓是煞费苦心,无论是北上营救黄得功,还是如今还在冲突之中的福建,力排众议才有的这次湖北之行,这都是为了自己的话语权,才能减少内斗,降低内耗。
不得不说她做的很优秀,但唯一不尽如人意的还是四川的西营,她鞭长莫及,而且西营还有想当然的首领,没有给朱媺娖运筹帷幄的机会。
原本朱媺娖的打算是如果有机会和西营一起联手给豪格来一次狠的,要知道如果不是张献忠的意外死亡,张献忠是非常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因为从后来豪格的结局还有四川的形势看,豪格可以称得上火急火燎的蹿回了陕西,无法占领四川,连杨展都能从豪格手里面抢人。
豪格胜利后搬师回京,看似受到了顺治帝下诏嘉奖,但很快他就被投进了监狱,1648年便死于监狱之中。豪格之死几乎称得上风平浪静的被整死在狱中,没有激起太大的动荡。这也说明在四川之战里豪格的势力受损严重,已经无法做出反击。
朱媺娖其实是想要借西营给满清再来一个狠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两面开战她也没有兵力再抽出来入川,而且张献忠不会相信自己。作为屡降屡叛的人物,张献忠天然对明军充满不信任,说到底李过也是同样,他信任的是朱媺娖,不是明军。
朱媺娖没有太多时间,她必须快速对张献忠之死做出反应,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一直是她的行事准则,所以她要做的是——
“殿下,不可啊!”李过在她面前跪下,表情恳切:“如今军疲士痹,殿下又强起入川,非可行之策,而且蜀中道路遥远,情况不明,殿下此去,恐难有所得。”
朱媺娖走到李过身前,凝视着他恳切的面容,动容的说:“补之,你知道吗?在来湖北之前,也有人对我这样说。”
李过迟疑的看着朱媺娖,看朱媺娖表情略带感慨的回忆道:“有人问我此去为何?我说为保荆州,不寒将士之心。他复问我此去艰难险阻,兵少路远,可能一去不回……”
朱媺娖深吸一口气,笑着问李过:“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李过怔怔的看着朱媺娖,喃喃自语:“臣不知。”
朱媺娖眼角有泪光闪过:“——那便一去不回!”没人知道她的害怕和恐惧,冷兵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朱媺娖俯身用自己的独手拍拍李过宽阔的脊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把事情都交代给了家玉,如果我真有所不测,他自然会按照我的意思行事。”
“国家已经艰难到这种地步,已经容不得我逃避。”她亲昵地环抱住李过的脖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举动非常的暧昧,“补之,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累,但没办法,我该去。”她拿脸颊蹭了蹭他黑黢黢的侧脸:“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李过都傻了,在场的人也都傻了,看着朱媺娖的动作。她放开自己的手臂,对着刘宗敏一笑:“这次怕是要麻烦捷轩一次了,你要和我去一趟四川。”
“不、不麻烦。”刘宗敏呆愣地回答。
还好这里没多少明朝的官吏,虽然朱媺娖看见巩焴脸上的肌肉似乎在抽搐,李过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样,她身后的费珍娥和刘淑都看呆了,但听到朱媺娖说的写信给张家玉,把吕大器接过来,暂任他为四川总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点头答是。
朱媺娖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四川和湖广的地图发呆,此次入蜀怕是要麻烦刘宗敏了。因为左光先这段日子生了疾病,历史上他确实是这几年去世的,而且一路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难免损耗他的精力。
朱媺娖本人是无法单独指挥这么多的军队,虽然她越来越不做吉祥物,但还是不敢在军事这方面托大,这次入蜀的主要任务是追上西营,反而没有多少和清军起兵戈的可能。
朱媺娖由衷的祈祷自己速度快一些,以川人对西营的排斥,一旦有所不及,川人和西营火并起来,就会损耗抗清的力量。尤其是四川目前颇有能力的曾英,就是因为阻截西营南下,而被刘文秀艾能奇等人一箭射在脸上阵亡。
想到这里朱媺娖忧心忡忡,连忙磨墨给四川几个重要将领写信,让他们放西营一马。同时还给西营孙可望等人写信,让他们减少冲突,并表达了希望见一面的意思。
朱媺娖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但事在人为,无论如何,朱媺娖哪怕是在名义上,也要取得一定的自主权,和一部分西营的领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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