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意乱情迷,幸好没有开花结果来,不然朱媺娖就要吓得连忙登基了——不登不行,登基之后生的就是皇子皇女,不登基就只能算是宗室出女。
兵部改革如火如荼,朱媺娖还在苦苦翻阅明初的档案,她作为一位生长在深宫的皇女,原本对明朝的官制不是多么了解,就算轮回以后有繁多的资料可以查阅,但依然不如亲身体验一遍。
朱媺娖知道自己才能和智慧只是上中之资,她决定参考自己老祖宗的智慧——当然,财政这个问题还是算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让她无比棘手甚至不想面对的问题——大明朝的财政问题。
大明朝的财政可以说一团乱麻,想要解决问题,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当然,想要一刀斩开,就要得到现任户部尚书的支持。
何腾蛟的经济能力在明末群臣里面也算是翘楚了,至少他在敛财方面能力不弱,可是大人,时代已经变了。
不过,在处理户部的问题之前,还是先解决湖广的问题。
湖广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准确说由于不断的努力向外打出去,湖广已经不在满清的兵锋之下,不是一线战场。
这已经不是战争问题,而是政治问题,谁适合做这个湖广总督,要求也不是非常高。
首先要知兵,现在湖广地界上还养着许多忠贞营的士兵,比如内斗小能手郝摇旗同学,虽然他算是何腾蛟的亲信,但朱媺娖不打算把郝摇旗一起移动到南直隶去。
其次和忠贞营不能有矛盾,理由如上。
再次要有处理内政的能力,而且要有资历,还不能是唐鲁那里的资历,什么王夫之夏完淳朱媺娖都很看好,跟随她也有五六年了。但问题是他们的资历在大明朝还是浅薄了些,能打的水平也不行。
要么选一个彻底能打的,要么选一个文治资历都没有问题的,这不是让朱媺娖犯难吗?
朱媺娖倒是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只可惜自己三番五次去请,对方都不入仕。
面对这种情况朱媺娖并不生气,只是一笑了之,谁让这位是文安之呢。
弘光、隆武都曾经征召他为官,文安之没有出山,朱媺娖数次写信给他言辞恳切,甚至说出他出山立拜为湖广总督,他都以自己年老力衰无法辅佐殿下中兴没有出山。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别人都生气了,怒骂文安之不知好歹,可朱媺娖没有半点儿动怒,因为她知道,这是文安之,这是文安之。
弘光没有出山,隆武也没有出山,却在永历五年国家已经危如累卵的时候出山,担任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处军务,看过《伐清》的都知道,他总督的,正是忠贞营。
“算了,他不愿意出山就算了。”朱媺娖叹息的摇摇头。
“那何公觉得这湖广分野之事如何?”朱媺娖转身问向何腾蛟。
“臣以为并无不可,只是如今北重南轻,还望新总督以湖北为重。”何腾蛟很配合朱媺娖的举动,大概是因为朱媺娖对何腾蛟的信重都让他受宠若惊了,只要是何腾蛟说的官员,她即刻留用,问都不问。
也正是如此,何腾蛟在巡抚和总督的任命上是死不说话,不表达自己的看法,也是,再说真容易犯忌讳。
朱媺娖效仿清康熙三年的湖广行省南北分治,湖广右布政使、偏沅巡抚移驻长沙,增湖广按察使员缺驻长沙府,湖广巡抚与左布政使司仍驻武昌。同时将“偏沅巡抚”改为“湖南巡抚”,“偏沅”之官制自此废黜。
改“湖广巡抚”为“湖北巡抚”,以武昌、汉阳、黄州、安陆、德州、荆州、襄阳、勋阳八府归湖北巡抚辖;长沙、衡州、永州、宝庆、辰州、常德、岳州7府,郴、靖2州由湖南巡抚直接管驻,而长沙的湖广右布政使改称湖南布政使,设立湖南布政使司衙门。
何腾蛟在南北两个巡抚死不开口,朱媺娖也无法,找来内阁和严起恒推敲这几个的人选。
湖南巡抚倒是好找,朱媺娖翻了翻,翻出来在江西和她一起打过仗的万元吉。万元吉是天启五年的进士,历任州府推官。后任南京职方主事,进郎中。弘光年间被朱由崧擢太仆少卿,后来被隆武授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湖广诸军。
于是他非常识相的投奔的靖南侯黄得功,弘光时期他和几个军头关系都挺不错,开解过江北四镇的关系,也算得上是知兵。
在弘光年间他曾经上书说:“先帝天资英武,立志振兴国家,可是事实上祸乱更加严重。这是由于政策宽大、严厉二者的运用双方面都偏轻偏重了,听取意见的方式太偏颇了。”
朱媺娖听闻以后觉得他说的很对,而且他在历史上也果毅能干,虽然没什么打仗的能力,但以身作则,最后殉国。
《小腆纪传·卷第二十七》:先是,元吉禁妇女出城。其家人潜载其妾缒城去;飞骑追还,缚家人痛捶之。故迄于城破,竟无一人出者。是时,部将拥之夺门出;元吉叹曰:“为我谢赣人,使阖城涂炭者,我也。我何可独存!”遂投赣江死,年四十有四。
按理说他算得上是朱媺娖的自己人,本应成为更重要的湖北巡抚,但朱媺娖想起他曾请求朝廷编写《建文实录》,恢复他的皇帝尊号,并把他给原先懿文太子追加的尊号予以归还,这让朱媺娖略有不喜。
于是朱媺娖平静从容的说了一句:“我在江西的时候也见过他,他于军务上有所不足,而且现在湖北驻扎着很多忠贞营的将士,说不定有用兵的时候,还是让他去湖南吧,湖北还是要一个经历过战阵的巡抚才能服众。”
自然不会有人有反对意见,说到底,朱媺娖用人并没有太大的差错,也没有完全打压昔日弘光隆武的臣子,所用之人大多皆是竭忠尽事之辈。
不过既然朱媺娖这么说了,湖北巡抚的人选就不好找了。
“阎应元如何?”朱媺娖环视左右。
内阁的几位都不说话,揭重熙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阎应元被黄得功绑走以后一直走的是武将的路子,他原本是典吏,典史属于未入流(九品之下)的文职外官,但在县里的县丞、主薄等职位裁并时,其职责由典史兼任。因此典史职务均由吏部铨选、皇帝签批任命,也属于“朝廷命官”。
“阎应元有大功于国(南昌保卫战),用他我也不担心阎应元和万元吉起冲突(万元吉是江西南昌人),以至于南北不能同心用力。”
“确当如此。”反倒是何腾蛟先开口了。
“好,那湖广总督呢?这个位置确实不能轻易许人。”
“何尚书?”朱媺娖看向何腾蛟。
“臣无可荐者,臣听从殿下之意。”何腾蛟躬身拜之。
“你们呢?”朱媺娖看向严起恒和内阁。
“臣也是如此。”
一时空气沉闷住了,反倒把朱媺娖弄得猝不及防,怎么了怎么了?她现在还没搞明白怎么这就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朱媺娖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感觉到惊讶,惊讶于她竟然没有趁自己进位监国的机会大肆安排自己的亲信,反而依然尊重昔日大明朝的那些旧臣,没搞什么后来居上。难道她不知道广东还有一个桂王?广西还有桂王的两个子嗣吗?
所以直到现在朱媺娖才安排了一个阎应元就已经让在场的人都惊讶。
朱媺娖闹不明白,所以她下意识找自己的首辅:“家、家玉,你说。”
张家玉沉吟半刻,才小心翼翼的提出一个人选:“殿下,臣以为李长祥可以。”
朱媺娖头脑飞快运作,罕见的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南明史中的李长祥,而是这里的李长祥。
李长祥,字研斋,亦字子发,自号石井道人,西蜀夔州府(今达州市)人,明末抗清大臣。出身官绅之家,生而神采英毅,喜谈兵。崇祯甲戌中举人。崇祯十六年(1643年)举进士,入仕于朝。同里薛国观方为首辅,欲引为私人,拒之。明亡前夕,吏部推荐备督师之选。有的说:天子如果重用你,你计将安出?长祥叹口气说:“不见孙白谷往事乎?今惟有请便宜行事,虽有金牌,亦不受进止。平贼后,囚首阙下受斧钺耳!”闻者咋舌。贼日逼,长祥上疏请急令大臣辅太子出镇津门,以提调勤王之兵,没有结果。京师不久溃败,为贼所掠,长祥乘机向南方奔走。
历史的车轮在此刻运转,他和张家玉是同年,所以他们同行至南京。一路上扶持照应,脾性相投,都好兵事,张家玉和李长祥相互引为知己。
到达南京以后张家玉才拿出朱媺娖的信件,一时朝野皆惊,接着张家玉拒绝了入朝,转身投向黄得功,为黄得功谋算,收拢抗清人才,李长祥同时也为其东奔西走,共谋抗清。
后来张家玉引朱媺娖入广东,在朱媺娖的谋算下成为两广总督,他没忘记这个同甘共苦的同年,把他接过来一同做事,也没有因为朱媺娖从来没有说过李长祥殉国而疏远他。
朱媺娖对李长祥这个名字不熟悉,因为他没有抗清殉国,自然在朱媺娖的记忆里面次一档。
鲁监国六年(1651年)李长祥被清军总督陈锦所俘,后被羁押于南京。时金陵才女姚淑倾慕其名,携其逃离,遍历宣府大同,复南下百粤。天下大定,方迁居毗陵,建桃园草堂,命名“天问阁”。吴三桂起兵,又应邀赴滇,后客死广东。
朱媺娖在上首撑住桌子,做出一副思索状,想要从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里面搜检李长祥的记录。
“嗯,李长祥确实可以。”
朱媺娖终于翻出来了,从张煌言和王翊的记录里面。
……整个浙东地区抗清义军计有百余部,军威大振。然而,由于兵源复杂,往往出现抢掠事件。只有李长样和张煌言、王翊的部队严守军纪,从不扰民。而李长祥、张煌言所率部队较弱小,唯王翊所率部队力量最为雄厚。
李长祥这个人选挺不错的,还算是自己的元从。
“何尚书觉得如何?”朱媺娖问道。
张家玉面色微讶,而何腾蛟则沉默一瞬:“臣觉得也可。”
“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让他们过来见我。”朱媺娖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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