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微风闹,荷花落日酣,拂晴空远山云淡。红妆女儿十二三,采莲归小舟轻缆。”
六月莲花坞,白清让黎谢见到了不曾见过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诵着王摩诘的《莲花坞》,白清欲提袍上舟,黎谢先行伸手。
垂眸,白清还是递上了手,被黎谢轻拉上舟。
“日日采莲去,洲长多暮归。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莲有粉紫白,唯独不见红。
他们采莲、折荷、取子、拔藕,饶是游鱼不免避之而去。
清波涟漪游鱼戏,不知叶底卧红萎。
他们不拿红菱,白清不拿,黎谢便也不拿。
“你不喜红色?”
舟首折荷的白清动作一顿,才道:“倒也非是不喜,不过厌倦血色罢了。”
白清好似没有喜好般,常戴耳钩不过因昔日习惯,穿着素雅是因顺眼,懒散嗜睡也是因身体问题。
黎谢追问:“你非是最钟情杏花?”
一想到花树,白清总先想到的是杏花,却仅是因他曾为二月杏花花神。
“杏花,幸甚至哉,花岁相守,朝朝不负。我不独爱杏花,却是杏花先入眉眼,年年不负我。”
他曾想携黎谢过花朝节,食鲜花饼,因是农历二月十二,花神就位,百花萌动。
沾上些许花气,也好过春日。
只是人人渐忘花朝节,花不负,人却负。
黎谢得到回答,仅“嗯”了声。
他疯了般去寻找白清的喜好,总要追问到底,但才知一个白清厌倦血色,真似无情无欲,竟无喜好。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莲藕切片炒排骨,荷花百种做法多采些,荷叶便做荷叶炭,莲子便是莲子粥。
剥逢取莲子,荷花丛中动。应是采莲女,笑入荷花丛。
黎谢剥下颗莲子,却抬眸一看低首剥莲子的白清,不问便伸手,莲子直抵唇。
莲,怜。莲子,怜子。
怜,爱怜之意。子,男子的尊称。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白清启唇,舌尖舔过黎谢的指尖,将那颗莲子含进了嘴中。
黎谢虽收回了手,却目不转睛盯着白清的双唇。
冰凉的,柔软的,湿润的,吻起来会如何?
白清无可奈何:“静心。”
黎谢果断拒绝:“不要。”
白清不合时宜想起了一句“凡学之道,严师为唯,”手上动作一顿,一颗莲子落地,轻响一声便骨蹋下水。
游鱼争食。
莲池动游鱼,荷叶映蜻蜓。
黎谢脸上忽有一点笑意,已染眉眼。
白清说他应是笑的,他便长笑。
风说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风。
他在不对的时间爱上一个不会爱他的人,他并不为此感到错过,他只想好好的爱他最爱的人。
白清抿唇,仅抬眸一眼便不剥莲子了,起身不知去往何处。
黎谢自是跟随。
夏韵怜疏影,摇扇听荷声。
六月夏至时分,日暮与蝉鸣,荷花丛中的风声,水光潋滟。可白清却想道:
“我不可能永远为你驻足,你亦难永留原地。一时随风起的爱意,终会无疾而终,风止心亦止。”
风起情初动,风止心亦止。
可白清又不会真转身对黎谢说,怕黎谢直接疯了。
莲花坞好似没有尽头,毕竟一这走,是多少人的青春呢?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白清想着荷叶粥、荷叶肉、荷叶泥,而黎谢在看白清的手,在想如果他牵上了会如何?
荷叶泥的传人不多,因需晾干的荷叶,后在锅中置一木棍,再将荷叶整齐叠放,以另一锅覆盖之,仍需用盐水和泥密封,贴四张白纸于锅上换窥视内部火候如何,先小火中火缓慢加热后改为大火连续锻烧。
待四纸白纸均变黄,将水洒在锅上,若水滴立即化为白雾,则需立刻退火静等冷却。如果冷却不足,则会前功尽弃,荷叶瞬间化为乌有。
这便是为何荷叶炭传人少的原因之一了。
白清遽然被牵住了争,回眸一看,是黎谢。
“放手。”
白清挣扎了一下,可黎谢未松。
这便是黎谢与黎清穆最明显的差别,黎清穆是会放手的,可黎谢不会。
细叹一声,白清不强求黎谢松手了。牵就牵吧,反正也牵不了几年。
沙禽穿坊来,有人呼之归。
白清回眸一看,长廊尽头有二三小姑娘,眉眼隐约颇似何思雨、李未雪。
那一日是六月二十四日,正值观莲节。
风,满塘凉;莲,入梦香。
“若某日空闲,我带你下江南采莲。”
“为何是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好,不可负约。”
“以杏花为誓,必不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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