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的事儿先放一边,我有话想要问你。”杨侑一边给烤兔子翻了个面,一边低着眉梢问道。
语气好得就像是多年老友。
陈鹤颜嗯了一声。
“猫儿山上的时候,殿下最后那一刻明明可以独自破开结界离去,却为什么对我出手相救?你就不怕阵法给我们俩都弄死了?”
杨侑神色认真。
陈鹤颜怔了一下,俏眉显然浮现出几分张皇,过了一会儿之后,却是变成了某种坚定,她点点头道:“还不是为了我的妹妹,你要是死了,她肯定会很伤心。”
杨侑脸上却是保持着一种怪怪的笑意,像是在说:“你继续,我就看你编。”
都是老狐狸了,两个人凑一起能有一千六百个心眼子。
“对我而言,无论殿下出于什么心思救了我,都是救命之恩,我自然会铭记于心。”
杨侑却是看见陈鹤颜的手上浮现出一种灼烧的痕迹,那是赤炎真气反噬的痕迹。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有被强大力量吞噬的可能。
这说明陈鹤颜保护他的时候,是真的拼了全力,整个昏倒下去,乃至于周身真气错乱,都有了反噬自身的迹象。
同样是救人,顺手而为相比于搭上性命来拯救,那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陈鹤颜察觉了他的目光,不动声色遮住手腕,而那白嫩纤细的指尖攥成一团,握住烤兔子。
“你说了我们是朋友。”
她顿了一下,停留的片刻就在思忖着,想了很多,最后吐了口气,“按道理来说,我应该说自己是拼了丧命的风险救你,然后赚取你的感激。”
杨侑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内心却是因陈鹤颜的坦白而有些诧异,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我知道对你没用,所以我就直接说真话了。救你首先是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救你的时候甚至没想过别的事儿。其次是因为你是成国世子,我打心底里觉得现在还不是该你死的时候。”
“不是我该死的时候?”
杨侑晓得公主殿下的想法,此刻也算是放松了些。
你以朋友的标准对待我,那我自然以朋友的标准对待你。
可是,什么叫做不是我该死的时候?
陈鹤颜突然觉得手里的兔子不香了,有些话在这里直接说明白也好,免得以后上了战场,二人相见有什么顾虑。
“你们成国府是大云的定海神针,同时,也是大云的心腹大患。自古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现在天下未定,成国府才能安定,若是天下安定了,我们会不会就——”
杨侑想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点头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是吧?”
这话说得精辟。
陈鹤颜不得不承认,对于君王而言,就只有两类人,要么是敌人,要么是臣下。
那些列土封疆的藩镇也好,又或者是什么王侯也好,在江山动摇的时候,可能是皇帝手里的利剑,也有可能是杀灭皇室的屠刀!
陈鹤颜的父皇不削藩,下一任皇帝会不会削藩?
下一任不削藩,下下任皇帝会不会削藩?
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成国公杨震山不会反,杨侑会不会反?
哪怕杨侑不会反,成国继续做大,指不定那一代就会趁着皇权旁落取而代之!
杨侑、陈鹤颜都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这个时间,秦王在整军备战,齐王在整军备战,江王安王都是心怀鬼胎。
恰好这个时候北蒙崛起,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灭了游牧王庭,甚至在新年的时候以二十万狼骑扣关而入。
若非陈潇将军死战,
若非晋国应对得当,
若非有杨侑的弩炮......
二十万狼骑攻破三关之地,就可以直入中原,其间再无天险能守,摆在大云面前的就是生灵涂炭,元气大伤!
内忧外患。
大云王朝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正如此前百来年的时间里,诸国乱战,异族入侵,一系列的问题就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既然陈晔自命为再造大云的贤明君主,那当然会想方设法对内处理诸侯割据,对外抗击北蒙。
成国府身为所谓的诸侯,现在是国公,不对......灭了居兰以后赏无可赏,按圣上的性格是有可能封为成王的。
王侯......
封王到来的那天,也就是成国府跟皇权矛盾空前激化的一天。
楚国统合了吴国、越国余孽,在大云的南方站稳了脚跟不说,更是明里暗里勾搭居兰、苗疆,还有旧地士族准备卷土重来。
成国存在的意义也就在此。
而当楚国真正灭亡,大云南方再也没有了任何威胁。成国就成了威胁!
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但是陈鹤颜却是隐约觉得那时候杨侑会成为很棘手的对手。
“在私下里,我们是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但是在家国大义上,我是公主,你是世子。”
陈鹤颜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我们站在对立面的那天永远都不要来。但是......”
“我懂你意思了。”
杨侑轻轻笑了一声,这并不难懂,但是他真的笑了,“殿下,你是真的考虑太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儿,谁能算得到呢?哪怕百年后我们是敌人,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在吃着我亲手烤出来的肉。”
杨侑揉了揉陈鹤颜的脑袋,“你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想太多的人,往往背负的也就更多,但是我得告诉你,那完全没有必要。”
“???”陈鹤颜睁大了眼睛。
“你放肆!”
“朋友啊,摸摸怎么了?”
“你......!”
“那你还是不把我当朋友。”
“讲讲你那什么孙子兵法,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摸摸。”
......
杨侑送走紫荆的时候,写了两封信带回大部队,交给陈夕颜还有郑玉宁。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已经脱离危险,慢慢赶上来,让他们先去嘉宁郡的治所等着。
嘉宁郡的治所在嘉州,绵延的山脉开了四道天然的河谷,分别设有四个关卡,最大的自然是在北方防范秦国的嘉宁关。
这座雄关曾经让成国公、秦王都吃尽了苦头。楚国修筑的这座关卡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万人的大军压到正面,只会发现狭窄的山路,容纳一两人通过就是极限,更别提发动进攻了。
嘉州在这座雄关的保护下,百姓可以说是百十年来少经战乱。而内部三条河谷走廊,向东可以去长宁、江国,向南就是青城,向西便是蛮夷之地。
路上出了楚国余孽堵路,还给世子爷抓了的大事儿。
徐自牧心神不宁,赶路速度自然是很快的,也没顾得上师生们累不累,三四天就到了嘉州城下,交给嘉宁太守汪鸿泽过后,就直接引兵回去找世子爷。
陈夕颜、郑玉宁下了马车,就望夫石般站在城楼底下等待。
从日出等到日落,月出等到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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