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河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袁河用手背擦了擦嘴。
“我要死了。”
陈宏挠挠头。
你就算说你要死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我难道要说师叔你节哀?
陈宏最不习惯的就是这种肃穆的、尴尬的氛围,只觉浑身都不自在。
唉,所以为什么变成这样?
陈宏这时候只觉得果然江湖不是杀就是被杀。
袁河说。
“燕成王是个要面子的人,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而且可能会使出别的手段,你要小心。”
陈宏点点头。
毕竟这是善意的提醒,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袁河又问。
“我可以要一碗馄饨吗?”
陈宏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袁河死之前的愿望居然是一碗馄饨。
袁河看着陈宏问。
“我听说你做饭很厉害,我可以吃一碗你做的馄饨吗?”
陈宏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没问题。”
所谓厨师,遇到想吃饭的人,就给他饭吃,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不管是肚子饿了也好,不管是还是想满足口舌之欲也好,还是单纯的想尝尝味道也好,一旦有人说出“想吃”的话来,那么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比起战场,陈宏有个更擅长的地方,那就是厨房。
陈宏来到厨房。
他的动作很快。
先是将面粉搅匀,做成馄饨皮,然后将猪肉洗净,剁成肉末。
把猪肉末和白菜碎装入碗中,加入香油、生抽、盐、鸡精,搅拌,腌制十分钟。
然后便是将馅装入皮里面,馄饨皮对折,捏成鸡冠的形状。
最后用高汤煮沸,煮熟后放入香菜末盛出来。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陈宏的动作,还有看着在院子里等待的袁河。
他们都知道,袁河要死了。
吃了剑圣一剑,哪怕他是洞虚高手,他也得死。
到了袁河这种境界,不用吃药身体也能复原,但是剑气绵绵不绝,一寸又一寸摧毁着他的身体,哪怕是他想修复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他接下来一定会死。
他现在能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强撑着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他身上的血浸湿了黑色的衣服,流到了地上。
众人也知道,袁河踏出那一步,就是在求死。
陈宏端着那碗馄饨走了出来,带着淡淡的香气。
周围的人忍不住想姑爷做饭还是这么厉害。
袁河将手上的纳戒取了下来,左手接过了那碗说。
“我用这纳戒买你一碗馄饨,我要死了,留着这东西也没用了,希望你收下。”
陈宏没拒绝。
陈宏伸出手掌,袁河将纳戒放到了陈宏手上。
下一个瞬间,袁河抓住了陈宏的手,一股巨大的力量涌进了陈宏的身体里面。
这力量像是巨大的电流,陈宏只觉身体发麻,一瞬间筋脉鼓胀,浑身发热,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不是?
搞偷袭?
众人反应过来不对劲,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婉莹。
她一剑劈出,白刃瞬间将袁河的那只手切断了。
袁河的手落在地上,血液喷溅。
接着数十道气机迸发,长戟、银剑、弓箭、短针顺发而出,将袁河扎成了一个刺猬。
陈宏惊出一身冷汗,后退两步。
秦婉莹立马将陈宏按倒在地,一个纵跃跪坐在他身上。
她左手抓着他的脖子,右手拿剑,直直地指着他的眼球。
“说话,名字。”
陈宏愣了一下,看着那柄剑占据了自己的视野,呆呆地说。
“陈宏。”
秦婉莹现在的表情像是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冰凉而冷漠。
“我是谁?”
“我娘子……”
“说名字。”
“秦婉莹……”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那边好像是一月二十号。”
“还记得我的三围吗?”
“88,54,86,死了也忘不了……”
“放松身体,我要探查你的神识。”
陈宏听着秦婉莹的话,这才理解了秦婉莹是怕袁河对他动了手脚。
陈宏的肩膀放松下来,就这么躺着,看着秦婉莹。
老婆担心我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接着一股温热的力量就涌进了陈宏的脑袋里面,将他的识海塞得满满当当,又粗暴地翻过每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秦婉莹收回了神识,眼中的金光慢慢消散。
袁河捧着那碗馄饨,身上插满了武器,他一口血咳了出来,看着手指搭在自己身上的张跛子说。
“师兄……放心,这次我什么都没做。”
张跛子声音低沉。
“他是我徒弟。”
袁河咳嗽一声。
“我知道……我只是,把修为传给了他……他有天赋,可是……时间总归是不多……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只有一个人没骗过……”
“师父知道我杀了人……质问我为什么……我说那人欺负我……师父说我疯了……”
“后来师父死了……我觉得我害死了师父……可我还是骗了她……”
“但……师兄……我没骗过你……所以这次,我也没骗你……”
“他太……弱了,如果那时候……我们没这么弱……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你可以去检查他……以师兄你的修为……我瞒不过你……”
袁河又从腰间取出一枚铜币,放在张跛子手上。
“真是怀念以前……一碗馄饨只要一个铜币……那时候还觉得我以后一定能带着你和师傅天天吃这个东西的……”
然后他的眼神便黯淡了,只是看着手里面的那碗馄饨,小声说。
“真香啊……”
然后袁河便死了。
他到死也没吃上那一口馄饨。
陈宏看着秦婉莹通红的眼眶,举着双手说。
“我没事……”
秦婉莹银牙轻咬,抿着嘴唇。
“你知道女人结婚以后就变成鱼目吗?”
陈宏咧咧嘴。
“我知道,那不是骂人的话吗?”
秦婉莹两只手按着陈宏的胸膛。
“这话说女人结婚以后就不是明珠了,嫁人以后就陷入红尘,失去了往日的灵气,可这话又何尝不是在说,女子会因为男子而变化。”
她眼眶通红,似乎有眼泪要掉下来。
“你这混蛋……”
陈宏咧咧嘴。
“这个时候就不能说一点更直白的话吗?”
秦婉莹深深吸了一口气,难得的小声地说。
“刚刚担心死我了,你这混蛋。”
陈宏咧嘴笑了笑,轻轻摸了摸秦婉莹的脑袋。
“我没事,谢谢你。”
真好。
我家娘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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