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开口说这话,对于任何一个想要青云直上的人来说,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几乎不会拒绝。
凉亭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立在乔筝月身边的阿兰泰。
唯独乔筝月没看他。
阿兰泰深深看了眼平静地乔筝月,紧了紧身侧的手,朝谢昭垂首直言拒绝,“我是小姐捡回来的人,此前早已经对神明发誓,这一生只认小姐一人为主。”
薛苓欢对他这种拒绝谢昭的行为,皱眉不喜,率先出口道:“陛下是大周天子,金口玉言,让你一个小小护卫进禁卫军,是赏赐,也是命令,岂能由得你来拒绝?简直无礼!”
阿兰泰蓦地抬眼无比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吓得薛苓欢呼吸一滞,身子没忍住的后退一步。
“陛下宽厚仁慈,我信陛下绝不是这位薛小姐口中的霸道蛮横之君。小姐于死亡之救我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阿兰泰只能一生护小姐平安,我与小姐誓言在先,陛下爱才之心,我只能辜负了。”
谢昭并无恼怒,嘴角上扬的弧度丝毫不变,“你倒是个忠心守信的。”
禁卫军一事,就此作罢,谢昭视线转到了桌上那碟子糕点上,“既然这糕点是薛小姐姐弟为乔小姐所做,朕想尝尝其味,不知道乔小姐答不答应?”
乔筝月微微垂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东西能的陛下青眼,是它的福气。”
谢昭勾了勾唇,拿起一块儿,就要送到嘴里,一只横截过来的手腕,无比大胆的将那块糕点给直接从谢昭手中抢走了。
谢昭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撩起眼皮,斜睨了一眼绷着脸的薛苓欢,唇角的弧度没有落下来,眼底却冷了,“薛小姐这是何意?”
薛苓欢下意识地去扯嘴角,想露个笑脸,偏整张脸因为紧张过度,绷紧到了极致,导致她只扯出了一个僵硬无比的弧度,不像哭,也不像笑的模样。
“陛下恕罪!”她紧扣着手心尽力维持住面上的淡定道:“陛下是万金之体,进口之物不能儿戏。今日的糕点,主要是二弟他为了乔姐姐所做,一片真心。陛下若想品尝,明日臣女再为陛下做一遍吧。”
谢昭脸色淡了下去,他放下手,“算了,诚如你所言,朕是万金之体,这等粗食,不宜入朕的金口。”
“只是乔小姐是镇北大将军独女,又在边关屡次杀敌剿匪,维护我大周安稳,她自然也是千金贵体,吃喝用具,自当用心,朕看,这糕点不如先让你姐弟二人先食,若无异样,乔小姐再用,也不迟。”
薛苓欢脸上的笑更僵硬了,“陛下,臣女二人绝无二心,陛下为何要如此疑心臣女?”
她不明白,乔筝月这木头人有什么好的,谢昭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对她如此维护!
明明……她跟他才是亲缘血脉的表兄妹啊!
不能想太多,一深想,薛苓欢心中的嫉妒和委屈就忍无可忍地化成了她眼底的泪水。
她抬着自己清丽出尘的脸,泪光盈盈地望着谢昭,“陛下……”
她凄艾无比的唤了一声谢昭,似乎有无限的委屈,还带着点……嗔怨之意。
谢昭立即皱眉斥道:“给朕闭嘴!”
薛苓欢正欲吐露的委屈之言刚涌到嘴边,被谢昭一声呵斥,顶回了腹中。
她看着谢昭冷下去的脸,瞬间回想起之前她在白云寺被打的那几板子,已经大好的后臀又似乎隐隐作痛起来。
她乖乖闭上了嘴,心中对谢昭却没有一丝的不满和恼恨。
反而更加热烈起来。
皇帝表哥他如此冰冷无情,不为外人情感动容,若是将来被他放在心上爱护,不知道该是何等让人艳羡的光景!
谢昭目光落在那碟子糕点上,从薛苓欢方才再三阻拦的态度来看,这东西怕是掺了别的东西。
“乔小姐,你身边这位叫什么名字?”谢昭问。
乔筝月如实回答:“阿兰泰。”
谢昭点了点头,招手让他上前:“你方才既然说你愿意为乔小姐出生入死,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他将那碟糕点推至阿兰泰面前。
阿兰泰深深看了眼洁白瓷盘盛着的花瓣形态的糕点,没有多言犹豫,直接抓了一块吃了下去。
糕点做的有些甜了,阿兰泰忍不住皱眉,碧色眼底流露出些许不喜。
薛苓欢看到阿兰泰动作迅速的吃掉东西,连拦截的话都来不及,只能提着一颗心,眼睁睁地看着阿兰泰铜色的面颊渐渐升起灼红。
心跳加速,浑身热得他想要撕开衣服,最要命的是,他的腹部下方,正升起不可描述的感觉。
阿兰泰赫然抬眼看向面色发白的薛苓欢,眼眶难耐地猩红起来,竭力压制着体内的异样,声音沙哑凶恶,裹着血腥气:“你下药!”
阿兰泰此刻因为药力的作用,和心中难忍的愤怒情绪,二者交叠混合,让他此刻像头正处于暴怒中的凶狮,随时准备着将被他锁住的猎物生吞活剥下去!
薛苓欢腿软的跌坐下去,眼泪止不住地簌簌流,嘴唇抖着,被害怕惊恐堵住了喉咙,挤不出一个字。
一直做哑巴木头的薛慎微也跪下了。
谢昭朝宋言道:“将他带下去,让随侍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太医给他看看。”
乔筝月起身谢恩:“陛下仁慈。”
谢昭让她起来:“此事阿兰泰是受了无妄之灾,朕应当做的。”
他垂眼俯视着跪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泪水满面的薛苓欢,淡声道:“乔小姐打算如何处罚这胆大妄为,心思不轨的人?”
薛苓欢顿时将害怕的目光投向了站在那里的乔筝月,然后她才发现,乔筝月真高啊!
乔筝月因自小练武,东奔西跑,什么都吃,这就导致了她比一般人,都高出了一大截。
此时她穿着一身墨绿广袖松鹤纹样的衣裙站在那里,神色淡然,无怒无恨,薛苓欢跌坐在地上,仰视着她,越发衬得她是如此高大,投下的影子,也是颀长一片。
对上这样的乔筝月,薛苓欢心中惊恐不安,底下深处又再度从心口的缝隙里溢出了细细密密地嫉妒!
她怎么可以如此淡定?
要不是她乔筝月不识好歹,屡次拒绝她的示好,她怎么会兵行险招,在糕点中下药!
想到此处,薛苓欢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不再害怕,她挺了挺胸,抬了抬下巴,咬着唇固执地与乔筝月对视。
谢昭见状,来了点兴致,微不可察的挺直了腰,打算听听薛苓欢准备做什么。
“乔小姐……”
她刚一开口,余下的话还未说出来,眼睛就如看到了什么而不受控制地瞪大起来。
她说不出话来了,眼前是只有阿兰泰突然挣脱宋言的桎梏,猛地朝乔筝月抱过来,却反被如背后长眼的乔筝月一个侧身躲过,再抽出侍卫的刀,与从地上爬起来,满眼血红的阿兰泰打了起来。
谢昭被御前侍卫等人完美的围在中间,他十分淡定的看着已经打出凉亭的乔筝月。
乔筝月身形十分灵巧,握着刀,如耍猴一般,不紧不慢的跟阿兰泰来回对打,阿兰泰身上已有多处伤痕,她却毛发未损。
隔得有些远了,谢昭看不清阿兰泰脸上的表情,只能后根据他的攻势,看出来,他似乎被激怒了,招招狠辣起来。
血腥味被深秋的凉风送到每个人的鼻腔下,谢昭微微眯起了眼睛。
正午烈日下,外面的激战陡然落幕。
如熊一样的阿兰泰被乔筝月用刀背在打斗中,被敲弯了四肢,失去支撑的力量,如软肉般砸在地上。
谢昭看到,日光下墨绿衣裙的少女,持着血刀向他走过来,神色平静淡然地撩起裙摆而跪,身形挺直:“惊扰陛下的罪奴已被臣女打伤,还请陛下降罪。”
谢昭垂眸看着她,忽然间想:他或许把人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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