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兵之前,玲珑着人去严府问过,但严诗韵并不在京中,府里下人说小姐寄情于山水,这两年间只在中秋和新春时回来。
乘上夏兆的战船,倒是与从前坐画舫游江南,坐罗把头的那艘货船南下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夏兆的前身后陈与北胡的恩怨可追溯到百年前,也是为了防胡人乘船自海上侵扰,积攒下了较为完善的造船术,培养了一批善于水上作战的水师。
这支水师在邱瑾瑜南征时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瀚江广阔,乾天军无力防守全部水域,只能被迫放弃瀚江全线,退守陆路。
玲珑近年在东海抗击海寇,越来越觉吃力,因着船不利,兵士更是不擅长海战,于是便惦上了夏兆这支水师。
海风吹得发辫飞扬,放眼望去,海天一线无边无际,玲珑看着训练有素的水兵们齐声喊着号子拉帆绳,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邱瑾瑜扣了顶笠帽在玲珑头顶。
“海上日头毒,别晒伤了。”
对着最亲近的男子,玲珑直白着说出了自己心中忧虑。
“王爷可知道,在海上劫掠货船为生的海寇,都是哪里来的?”
邱瑾瑜嗤笑一声道:“莫再喊我王爷了,现在我已经不是这船上独一个王爷了。”
只是开了玩笑,却见玲珑仍凝重的绷着下巴,邱瑾瑜松了松眉头又答话道。
“海寇,与林子里的土匪差不多,抢一艘货船,比苦哈哈的打一辈子渔轻松,自然有心术不正的走上这条道。”
“早些年我们那边也闹过海寇,不过后来都被清缴干净了。”
“他们平日里大多生活在某个海岛上,别担心,处置这些海寇,我们是有经验的。”
“到了东海,你也不必跟着操劳,区区海寇,交由我便是了。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生下咱们小桃儿。”
玲珑摇了摇头。
“据我这两年观察,那些人并非寻常海寇。”
“他们身材矮小,却孔武有力,虽然会说些汉话,却绝非是汉人。”
“当年罗信急于与乾天军争权,撤了全线海防,那一年间他们极为猖獗,登岸后接连屠戮洗劫了许多渔村,听侥幸活下来的渔民说,他们竟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他们抢粮食钱财,却不抢女子,奸淫过后就将人残忍虐杀。”
“有人听他们说过一种话,绝非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我接掌东海一带之后,与他们交过几次手。”
“那些人虽然泯灭人性,自戕却十分果决,只要发现逃不掉了,立时便举刀切腹,想活捉他们回去拷问也是成难。”
“他们使的兵器,似刀似剑,尖细锋利,从未见过。”
“而且……”
“他们的船只、人数一次比一次多,我们也不具备出海迎战的实力,只能日夜警戒,谨防他们在某处登岸作乱。”
“瑾瑜,我怀疑他们,是从海外来的异邦人。”
“史上也并非没有异邦人自海上而来的先例,东海彼端到底有无另一个九州,咱们谁也不知道。”
“只是这些不过还都是我的猜想,当时你被困昭阳,我也只得放下刚得出的些许头绪,赶去昭阳救你。”
邱瑾瑜神色随着玲珑逐句分析也愈发严肃,边忖边道。
“若真如你所说,这倒不是场普通驱逐海寇的战事了。”
玲珑抿了抿嘴角。
“正是,瑾瑜,切不可轻敌。我的象兵,月苗的毒药,在海战上全无用武之地,这一战,全看夏兆水师的了。”
邱瑾瑜笑笑,扣低了玲珑的帽檐。
“不是有句话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我并肩而战,自当鬼挡杀鬼,佛挡杀佛,莫怕。”
玲珑扶正笠帽,啼笑皆非着抬头看向他。
“那话明明说的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莫不是往后你还要同不疑说‘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邱瑾瑜哈哈一笑,伸手想去搂她的腰,瞥了眼甲板上乌泱泱的人,又克制着收回了手。
“夫妻也好,兄弟也罢,用在你我身上都没什么毛病。”
“凌兄,这里风吹日晒又吵嚷,咱们回去船舱,寻个只有你我的安静处,坐着慢慢说。”
玲珑浅笑着向他摊了摊手:“邱兄,请。”
确如玲珑所想,那些海寇许是觉着摸清了东海海防薄弱的形势,逐批派遣了更多船只人手骚扰东海沿岸。
木思与邓佩妘苦苦支撑,被神出鬼没的海寇折腾得心力交瘁。
夏兆水师一至,立时便扭转了局势,只是这一场仗,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一打就打了大半年。
这日破晓之前,为防止海寇趁夜来犯,邱瑾瑜还在沿海巡视部署防御工事,听着一声清脆的马鸣,回头一望,才见着是邓佩妘风尘仆仆而来。
“王爷,您快回去吧,瓜熟了。”
邱瑾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几人玩笑时说好的暗号,把披风解了甩手扔给了郭昂,一跃而起,坐了邓佩妘的马便绝尘而去。
邱瑾瑜踏着朝阳回去时,也恰巧赶上听见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推门而入,几步路走着却觉得无比漫长,邱瑾瑜激动得热泪盈眶,不住的吞咽,抿着干燥的口腔,视线恨不能穿过榻前围着的众人,只想快点见着玲珑。
“王爷来了!”
有人说了一句,大伙自动给他让了路,邱瑾瑜见着玲珑被汗湿发丝半遮的脸,径直扑在了榻边,一把握了她的手,一边用另一手拨她脸上纷乱的发丝,探过身子在额头脸蛋上亲了几口。
“珑儿,疼吗?”
玲珑笑着点了点头:“就一会儿,小桃儿疼人,没多时就出来了。”
邱瑾瑜眼底的泪险些掉下来,抽了抽鼻子说道。
“你生不疑时我没在你身边,你生小桃儿我又不在,珑儿,我对不住你们娘儿仨啊……”
玲珑见他要哭,连忙招呼二娘:“二娘,把小桃儿抱来,给我们瞧瞧吧。”
二娘正给孩子清理着身上血污,不疑踮着脚尖在一旁扒着桌沿瞧着,一大一小两人一脸的怪异。
“王爷,公子,这……生的是个男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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