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庙内众人的痛哭哀嚎,近处是白雀的厉声喝问。
恩松双目赤红,道心颤动,心神起伏间是窒息般的痛苦。
幼时白雀清秀灵动的面容依旧历历在目。
他表情俏皮,眼睫扇动,目光流转间洋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气:“恩松,等我报完仇就来找你,我们一起修行不迟。”
“你可别早早的死了。”
眼前的白雀面目狰狞,眼中灵气荡然无存满是怨毒,如同从地狱爬回人间复仇的厉鬼,声声索命。
“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要你不得好死!!!”
恩松闭上眼睛,一行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噤声。”
佛珠金光一闪,白雀瞬间再不能发出声音。
恩松的眼神变了又好像没变,似乎在透过现在白雀的眼,望向某个遥远的过去。
“我可以杀了你的。”
“你此番累累罪孽,我理应杀你。”
白雀自上而下斜睨恩松,对他说的话不以为然。
恩松碎他妖丹在先,他笃定恩松满腹愧疚根本不敢杀他。
——————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具具尸体垒成一座尸山。
放目望去的一切,满是灰黑。
被火焰燃尽的草木,摧毁的佛像,残破的墙壁,四处横着呛入浓烟昏死的僧人。
一堆堆灰烬如苔藓杂乱蔓延,沿着风漫无目的的飞。
大火后的白雀庵再不复从前繁华,举目望去,只剩下一成不变的灰烬。
地上空中悬浮着缕缕尘埃,空荡荡一片,死寂一片,沉默一片。
这场大火似乎烧光了众人的眼泪,连一声啼哭都再不能听闻。
尸堆之中,华怜和小沙弥赫然在列。
恩松迈着疲倦的步伐向小沙弥走去。
异火不会自己熄灭,是恩松花了一天时间才堪堪阻止。
只是似乎已经迟了。
太迟了。
恩松一手死死掐着孔雀脖子,一手颤抖着往小沙弥鼻下探去。
没有呼吸。
小沙弥的胸口没有半分起伏。
恩松猛地咳出一口血,露出了似哭非笑的表情。
他幼时被生父生母抛弃,是师父将他捡回寺庙潜心修佛,教导他菩萨心肠,行善好施,勿做恶事。
可是苦难从没放过这个叫做恩松的人。
年少时如父亲般尊重的师父捏爆妖丹而死,挚友也被害的几乎殒命,如今年老,心爱的徒儿又惨遭横祸死于非命。
恩松忍不住抬头望天。
问出了和少年时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们何错之有...究竟是为何啊......”
白雀冷笑连连:“看来是你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的报应来了!”
恩松看着白雀,面若寒潭,再无半分怜悯之情。
他的目光比万年寒冰还要冷,连白雀看了都暗暗心惊,心想恩松这不是受的打击太大,要入魔了吧。
不等白雀再说什么,恩松迈步便走,死死压着白雀进入供奉着历任长老住持的戒室。
供牌已被火蛇烧的焦痕斑驳,恩松却毫不在意。
他抓着白雀,朝一众供牌沉沉叩首。
额头在断垣残木上磕出一声闷响。
“师父师祖在上,恩松有罪。”
苍老的声音满是沙哑,恩松抬起眼,眼中是一片可怕的寂然。
“恩松罪孽深重,已无脸面存活于世。”
恩松侧目看向白雀,哑声道:“此罪由我于他而起,理应由我于他结束。”
“这段孽缘孽障,便于今日了结吧。”
白雀听了恩松这些话,不由悚然。
他没想到恩松竟然存了死志!
恩松想死,他可不想!
他行事肆无忌惮不怕报应的原因,是建立在这辈子不入轮回,修道长生的底子上的!
若是自己死了,那他还算什么报仇,不如一早自杀算了!
眼见恩松催动佛珠,要拖他一起去死,白雀终于慌了。
他一双羽目,兀地溢出两行泪水,悲鸣道:“恩松,恩松,你不能杀我。”
“你忘了你的承诺吗。”
“你说过,你拼死也会守护好我的!”
佛珠越发收紧,白雀的声音也越发细弱。
濒死带来极致的恐惧,白雀看向恩松的眼中,终于有了真情实感,啼哭道:“恩松...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啊......”
“你怎么忍心...忍心杀死我......”
佛珠陡然一松。
白雀连连咳嗽,看向恩松的眼神满是后怕惊恐。
刚才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死了!
恩松是来真的!
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事情发展到白雀意想不到的地步,他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
他蜷缩在地上,低眉顺眼地哀求哭泣:“恩松,恩松,我只是仗着你对我好,我其实都知道。”
“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求你了。”
哪怕脸面丢尽,为了活命,都顾不上许多了!
他不能死!
他的机遇、道行、地位通通来之不易,是别人修行百年都修不来的!
若是转世投胎,谁知道下辈子会不会比恩松过得更惨!
恩松垂眸问他:“失了妖丹,你是如何活命的?”
白雀眼珠一转,刚想糊弄过去,就听到恩松一声暴喝。
“休要再骗我!”
白雀心神剧震,不敢触怒几欲癫狂的恩松,老实道:“是、是吞了别人的妖丹,借机重生的。”
那时他几乎死去,大妖身上散发的死气如香饽饽般诱人,他被一头蛇妖盯上。
蛇妖想吞噬他提高修为,白雀却在蛇妖腹中挖取蛇妖妖丹破肚而出,从此便把妖力寄存在蛇妖妖丹上重生。
“好。”
恩松看出他没有说谎,面色不变,手掌却朝他妖丹探去。
凛然无声。
落地可闻的寂静中,白雀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腹部。
是恩松的手破开他肚肠,攥住了他妖丹。
“恩、恩松?”
白雀表情空白地看着恩松,像是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恩松却将白雀抱入怀中,轻抚他发顶。
“小白,我在这。”
“恩松?”
“嗯。”
“恩松。”
“嗯。”
“你要杀我了么?”
白雀恐惧的泪水簌簌而落,连问两遍:“你要杀我了么?”
恩松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安抚着白雀。
他指尖用力,只是瞬间,蛇妖妖丹便灰飞烟灭,再无重生可能。
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恩松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小白莫怕,我会陪着你的。”
“这次我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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