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荣华好生尴尬。
她前脚都还没能踏入坤宁宫大殿,她请安的对象——皇后娘娘就已经走到凤椅上坐下了。
向来注重仪态,莲步款款的孟荣华此刻恨不能飞也似的撒丫子狂奔起来。
“啧啧。”谢珝真抬起衣袖遮掩不住上勾的嘴角,她记仇得很,孟荣华曾经的多次出言讽刺诋毁,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眼下这人不知是被邓贤妃坑了,还是拿乔太过,失了分寸,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这么大个丑,可真叫谢珝真身心通畅。
孟荣华一进大殿便扑倒在地上接连请罪:“妾长瑞宫荣华孟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妾身......妾身今日起得晚了,因而来迟,请娘娘恕罪!”
她昨夜终于侍寝,在结束之后还兴奋了大半夜,许久才睡着,今早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帝便起身上朝,那时的的孟荣华虽然疲倦,但也还是跟着起来了。
送走皇帝之后,宫人提醒她今天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得提早去长瑞宫正殿去拜见邓贤妃,然而孟荣华满脑子都是昨夜皇帝的温柔小意,满心认为自家是必然得宠,又觉得邓贤妃惯来好脾气,自己大可再睡个回笼觉,等时候差不多了,直接独自去坤宁宫请安不迟。
然而她却没能料到自己这一睡就直接睡过了时辰,而且睡得格外死,女官接连叫了她好几次都没能把人叫醒,最后还是孟荣华的贴身女官自作主张取来冷水,浸湿了帕子拍在她脸上,才终于把人叫醒了。
猛然发现已经快要错过请安时辰的孟荣华紧赶慢赶,连妆都没上,一路从长瑞宫小跑着往坤宁宫来,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孟荣华被侍寝的喜悦给冲昏了的大脑也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大盛朝极重上下尊卑,且当今天子即便后宫花团锦簇,但对于他的原配皇后依旧是十分敬重重视的,孟荣华一侍寝就出了这么大的过错,落在皇帝眼里,只怕是大大的不敬。
想通了这一点的孟荣华心中懊悔不已。
“贤妃,孟荣华是你宫中人,这是怎么回事?”皇后的语气生冷。
她是先帝亲自为当今聘来的太子妃,而后又顺顺当当地成了皇后,去年才又诞下了嫡子,内有宫权,外有储位,皇帝也素来敬重,哪怕得宠如宋淑妃,也绝不敢轻易触她的霉头,更别说其他宫妃了。
邓贤妃闻言恭敬地站起来,温柔的脸上全是惭愧:“这是臣妾之过......臣妾原想着,孟荣华到底年纪小,又是头次承宠,兴许真的累着了,才会起迟,因此只等了几刻钟便不再等了......”
她声音轻柔,带着莫大的愧疚不安:“孟氏的家教臣妾历来都是敬佩的,因此,也未曾想到过孟荣华竟然会直接误了请安的时辰,早知如此......臣妾便该叫个人去请孟荣华的,皇后娘娘,一切都是臣妾疏忽所导致,请娘娘责罚。”
邓贤妃说完便拜了下去。
跪在底下的孟荣华却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谢珝真暗道一声精彩,邓贤妃字字句句乍听上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不错,但仔细一琢磨,分明是孟荣华才承了宠便开始拿乔,不去给主位见礼,且叫主位凭白等她许久也没等到人,这已经是极大的不恭敬了,就更别说她还误了给中宫的请安。
邓贤妃这套说辞里,谢珝真觉得最妙的就是那句孟氏家教了,孟氏是自前朝起便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且多出后妃,孟荣华早先时候便以她的家世与教养自傲,如今闯下了祸端,岂不是把孟氏的脸皮子全撕下来在地上踩?
“孟荣华自己行事不够谨慎,如何就成了你的过错?”皇后冷着脸摇摇头道,“贤妃起来吧。”
“是。”邓贤妃依旧是一脸的惭愧。
瞧得旁边的李妃对祸头子孟荣华气愤不已:“皇后娘娘宽仁,才免了众姐妹日日晨昏定省,孟荣华,入宫这么些时日,才刚刚承宠,便轻狂起来了?”
她看上去简直恨不能冲上前给孟荣华一巴掌,皇后轻轻瞥李妃一眼,道:“孟荣华不敬上位,又违背宫规误了请安时辰......念在你初入宫闱,年纪尚小,便再罚三个月月奉,抄写宫规五十遍,禁足一月。”
“至于你身边的宫人,照顾主子不力,也罚三个月月奉,今日在房中轮值的,打十个板子。”
这惩罚老实说并不算重,只是才入宫不久,孟荣华便接连被惩罚,叫她面子如何挂得住?
当下便老脸通红,总是高高仰着的下巴也恨不能缩到胸腔里头去,认罚谢恩后,便软着手脚,连滚带爬地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娘娘也太心软了些。”李妃小声嘀咕,很为被孟荣华轻慢了的邓贤妃不值。
邓贤妃安抚地轻拍她手背:“娘娘素来宽仁,对咱们都好呢。”
解决了孟荣华的事,皇后也不欲多留众妃在坤宁宫,只道是无事便散了吧。
谢珝真刚想起身,便见温宝林突然走到中间屈膝道:“娘娘,妾身有事禀报。”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室内顿时一寂。
而谢珝真下意识地看向刘淑仪,只见后者右手猛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双眼瞪得很大,仿佛十分惊讶温宝林的举动,而在她这份惊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恼火,看向温宝林时也是满眼的责备,嘴唇轻轻蠕动,好似是诅咒一般。
看来,刘淑仪的确有些问题啊。
谢珝真端起桌上温热的白水喝了一口,只听皇后问道:“温宝林有何事?”
温宝林咬咬牙跪下去:“娘娘容禀,妾身昨日去探望沈小仪,沈小仪高烧昏迷,宫人却只能冷水给她擦身降温,御医不知所踪......妾身想恳请娘娘,将沈小仪从延章宫中挪出来,另寻住处。”
“放肆!”刘淑仪蹭的一下站起来,“皇后娘娘,昨日早起四公主突然受寒,臣妾等不及去请御医,便临时调用了一下为沈小仪看诊的周御医......许是温宝林误会了什么,从昨日起便不依不饶,今日竟胆大妄为地污蔑起上位来了!”
她着急得很明显。
谢珝真掩唇笑道:“难怪妾身昨日中午去探望沈宝林时,都没见御医半个影子呢。”
刘淑仪顿时恶狠狠地看过来。
谢珝真矫揉造作地捂住心口,又微微挺起还没显怀的肚子:“妾身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淑仪娘娘您这般瞪妾身,妾身好害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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