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玉章破碎,怪光消散。
谢珝真只感觉殿内的烛火光芒似乎更加亮起来了一些,站在旁边的皇帝也如梦初醒地晃了一下身子,抬手揉揉眉心:“先前朕只要一想将这本体毁掉,心中便会生出不舍之感,如今它叫你亲手砸了,竟然丝毫惦念都不剩下,反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东西虽然奇异,但到底是不知来历,不知目的,我还当陛下把我的话都放在心上,已经毁了呢,不想您竟然......”谢珝真先凶巴巴瞪了皇帝一眼,然后决定发完了脾气再给发点甜头,“元君她是从来都不爱哭闹的,也幸好是她见了窗台上有东西主动哭闹,臣妾才能及时发现危险反应过来,怕陛下您这儿也有危险,才疯婆子一样地跑过来。”
她说了几句担心皇帝安危的软话,又做出疲惫不堪的模样,成功让皇帝忘记了这女子一路从寿宁宫跑到理政殿,还能剩下力气把几个宦官捶翻的剽悍模样,心中为“爱人”对自己的关切感动起来:“是朕叫这怪东西迷了眼了,日后你不管吩咐什么,朕都必定不会再拖延了。”
瞥着皇帝,谢珝真没把他的保证当真,而是假作疲倦主动靠进皇帝怀里——也不能算是完全假装,面对致命危险的兴奋已经逐渐退却,她身上那些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伤口带来的痛感又缓缓浮了上来。
只是谢珝真的思路依旧十分清晰稳定:“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先别闲着,派人去慈宁宫里瞧瞧邓四小姐的状况。”
皇帝点头:“正该如此......那怪东西底下的刻着的不是字,而是一种奇怪的图样,得沾了人的血,再盖在纸上,被取血的人便会有几率出现那种叫做面板的能力,也有几率直接暴毙......若是想要毁去人身上的面板,其实只消将那纸上的血印给烧了就行,只是每烧去一个,那怪东西身上就会出现裂痕。”
“朕被它迷惑着,心底一直不愿意见它破碎,也是,咳咳,也是忌惮邓四的能力,才拖沓许久......”
“上一次焚毁血印时,她......病了一段时间,想来邓四也该是如此吧。”皇帝说完,便传来最心腹的大太监李宗,让李宗悄悄儿地去慈宁宫里探一探邓四小姐。
李宗对皇帝手上那些阴私事情知道得不少,但也不是全部。
他只晓得皇帝似乎因为某件事情十分看重英国公府,却不知道是这种超出常人想象的非凡之事,于是在听了皇帝的吩咐之后,便下意识以为皇帝他其实还惦记着邓四小姐,但......昭贵嫔娘娘在着呢,难道陛下他是存心想挨娘娘白眼?
身为宦官,李宗对自己头顶上的几位主子越来越离奇的爱好表示敬谢不敏,这念头只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便给丢掉了,抓紧去把主子的吩咐办好。
见李宗离开,谢珝真默默地在心里算着时间,问皇帝道:“陛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皇帝顿时又露出愁色,他张嘴:“前朝有些烦心事,你......”
想了想,皇帝起身走到外间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几本折子:“来看看吧。”
“臣妾?”谢珝真在理政殿伴驾的时候,也扒拉过皇帝桌上的折子的,只是那大多是废话连篇的请安折子,正经事是不会叫她看的。
弹劾后妃,显然是很大的正经事了。
“怕是不妥。”谢珝真敛起了眼底的情绪,淡淡推拒。
皇帝却拿着折子坐在她旁边:“若是旁人自然是不许她看的,可显明于朕而言,早已不是旁人了。”
是心上人呢。
皇帝很是享受自己对谢珝真的“爱”。
爱嘛。
当然就该是自己人生里唯一能为她打破常规的例外,这份甘心情愿的付出是如此地令他饱足沉迷,并且期冀着这个无法驯服的女子也能将自己放在她的心上。
想到这里,皇帝突然又有些无奈——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如自己爱她一般地爱我呢,那样的话,这份“爱”,就会更加圆满,更能填补自己内心那种不知名的空荡了啊。
看着皇帝有些迷离的眼神,谢珝真只能猜测他兴许是又开始自我感动了,从皇帝手中拿过折子,随意地翻看了一遍——内容与自己知道的没什么差别,无非就是怀疑先帝死因,又指责是宁妃下毒,皇后襄助她,狼狈为奸,一个不堪为妃,应当处死,另一个不配为后,应该废弃。
谢珝真要注意的是上折子的人的名字,一个个看清楚记下来,省得日后报复错了人。
这折子里头写的内容,看起来是想要宁妃的命,但谢珝真很清楚宁妃的命才是那个添头,他们真正想要的是皇后的宝座。
“显明觉得朕该如何才好?”皇帝苦闷地说道。
谢珝真挑起眉毛:“如此毫无实证的无稽之谈,也值得叫堂堂朝廷官员特意写了这好几个折子送上来?”
“不体民情,不查冤狱,逮着街头流言当真,臣妾倒是很想问问他这官到底是怎么当的,自己本分内的事情不做,尽逮着这种无中生有的东西计较,竟还有胆子以此逼问主君了!”
“为臣不忠,为官无能,诋毁宫妃国母,就该当场拿了下狱,以儆效尤!”谢珝真一身素衣头发披散,分明是清冷朴素到了极点的打扮,扬着眉梢厉声厉气地说着话时,却又透出种凶险的靡艳来。
“陛下,这贱人贱语的,还偏偏赶在两位姐姐接连离世,宫中忙乱的时候,明眼人都晓得是居心不良,如此忤逆之贼,陛下宽宏厚道,倒是给了他质问主君的脸了!”谢珝真猛地把折子一拍,“若陛下拉不下脸来教训,那臣妾明日早早过来等着你们下朝,好叫这些个不敬君主的贱人瞧瞧什么才是妖妃毒妇。”
“等......等等。”皇帝见她发怒,又字字句句都恨那几个上折子的人不敬君主,心里舒坦的同时,又真怕谢珝真会堵着朝臣下朝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于是连忙说道,“此间另有隐情,卿先听朕与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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