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说服皇帝,除了明确地摆出利益之外,便只有想法子叫他觉得有趣了。
而谢珝真作为他的“挚爱”,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儿在皇帝看来都是极有趣的,便佯作有些恼火地说道:“圣旨岂能如此儿戏?”
“一桩好姻缘,总要戏剧些,才能在落幕之时更显圆满。”谢珝真早摸清楚了这男人癫起来的时候的心境脉络,正如他自诩是大盛痴情帝皇,说服了自己越来越爱重谢珝真这小女子那般,就是要用那些不同于寻常的,更似话本传奇里才会有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来引导,才会更容易拿捏住他心思的走向。
说实在的,虽然看起来人模人样,但皇帝在进入状态之后,其实是没怎么把自己当人的,与他勾搭上也这么些年了,也只有在皇后假死那晚,谢珝真才从他被戳穿哪怕自己身为皇帝,也无法真正掌控一切人事物如他心意去发展而破了大防的时候,真实地窥见了皇帝这个人的底色。
但这个不重要。
谢珝真更喜欢现在这一个可以被自己轻松拿捏的男人。
“您也别为难冠英,臣妾这是要给她老爹下套,她一个小孩儿家家的,掺和这事儿不大合适。”谢珝真把无耻的话说得极为理直气壮。
而皇帝只觉得她这点坏心眼着实直白有趣,可爱得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麻利地依照谢珝真的意思写下圣旨,皇帝还不忘多告诫林翘几句,不可露了行迹,亦不准他误解昭妃只是有些孩子气的好心。
而隐约猜到了什么的林翘对这二人的相处模式感觉有些.......清奇。
她不露声色地接过圣旨谢了恩,重新起身后,便又听皇帝问起她家“父子”的家传本事来。
“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林翘谨慎地开口。
而后皇帝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谦虚一样,要叫李宗随便去找几个宫人来,让林翘分辨对方的身份和方才正在做的事情。
谢珝真见状,先是亲切地安慰了林翘几句,让她不要紧张,而后便又极其自然地向皇帝讨起了彩头:“陛下可不许欺负冠英,若她通过了陛下的考教,陛下也得不吝赏赐才行。”
“朕哪里会忘记这个?”皇帝说着,便随手将身上带着的一枚玉佩取了下来,谢珝真接过看了下——质地极佳的白玉,刻的并非是皇帝常佩戴的腾龙,而是一只龟蛇缠绕的玄武。
“长寿平安,是个好意象。”谢珝真点评了一句后,便将玉佩放下了。
皇帝今年才三十四岁,他祖辈们大多都活到了五十岁以后,先帝更是活了六十几岁,远还没到这男人开始发长生癫的时候。
不过谢珝真从自己读的史书里总结出一个规律就是,活得越长的皇帝越容易发癫,变成心肝黑透狠绝的老登......不得不防啊!
“显明若是喜欢,便叫匠作坊新制些送去。”皇帝在大多时候都看不穿“爱人”的心思,却已经很习惯哄着捧着她了。
谢珝真笑道:“只是看到这玄武便想起来,先前二公主给元君送了只能跑的小木龟罢了。”
与大公主闹了矛盾之后,二公主便愈发喜欢往寿宁宫这边来,李妃现在对谢珝真的观感也没一开始那么差了,见女儿欢喜,便也不再多嘴。
不多时。
李宗便领来了六个穿着打扮高矮胖瘦年龄性别都不一样的宫人。
得了皇帝的准许之后,林翘便上前来准备辨别这些宫人的身份。
在最前头的,是一个中年宦官。
林翘打量了他几眼,便说出他做的是与花草相关的事情,在被寻来之前,还在给花草修剪枝叶。
“这是如何看出来的?”谢珝真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
林翘便接连指出这宦官衣服上的几处磨损,还有手上老茧的位置,是常年与草木打交道的人才会有的,又说他鞋子虽然在进来之前已经先做过清理,但还是能看见泥土和树叶擦过的痕迹。
说完了这个,皇帝让李宗先不要公布答案,而是继续看下一个宫人。
第二个宫人来得倒是巧了,是曾经被异世来客的“童玉”附身过的“彤玉”,“童玉”已经被谢珝真送回她原本在的那个世界,留下来的彤玉虽然有那几天的记忆,但并不觉得异常,而是自然而然就以为那也是自己。
她还因此学到了不少新奇点心的做法,现在依旧在寿宁宫的小厨房里任职,今天谢珝真接见林翘,她做好了点心送过来的时候,刚好被李宗叫住。
“这位姑娘应当是在灶上做事,做的白案,且原就是寿宁宫中人,而且刚刚做好了一锅掺牛乳的点心。”林翘指出彤玉鞋底干净,显然是没出过太远门的,但鞋尖处微微沾了点儿灶灰,所以推断她是在寿宁宫小厨房做事。
“更关键的是,这位姑娘手掌皮肤细腻,手型与小臂却都是很有力的那种,而且就算已经换过衣裳,用桂花香的胰子洗过手了,学生也还是能嗅见她身上的奶香气。”林翘指指桌上的点心,“与这盘子里的糕点一模一样。”
皇帝和谢珝真这下是真有些惊异了,后者捻起一块放在皇帝那边的糕点嗅了嗅:“的确有股微微的奶香,只是若不是仔细去闻的话,是闻不到的......”
而皇帝一改他先前稍微有些懒散随意的坐姿,直起身子朝底下看:“继续。”
后头的四个人,林翘一一说出了他们的身份,以及来此之前正在做什么,甚至他们过来的路上踩过的是什么地板,路过了怎样的花草丛,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等林翘推测完了最后一个宫人的身份之后,李宗才在皇帝的示意之下站出来宣布——全对。
甚至一些连宫人们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小细节,林翘也都点了出来。
一时间皇帝眼中异彩连连,他转头看向谢珝真,也不避讳在场这许多人拉住她的手就开口道:“得此佳才,显明真乃朕之福星啊!”
说罢,他又看向林翘:“表弟可有意到大理寺中任职?”
这一声表弟,可比先前那几声略带疏离和酸醋味儿的,真诚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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