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大喇叭的考官说完,就不太雅观地抬起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他们会觉得林翘一个会元接受脱衣验身是被侮辱,也会觉得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嚷嚷几句,就要把考生的文章给张贴出去,实在是有损读书人的颜面,太过分了。
然而这个“过分”的建议,正是由所有人脑袋顶上的那尊君父亲口提出来的。
自打王皇后“离世”,皇帝也算是安分了两年了,就当某些官员快要以为这位陛下是遭受打击太大终于要转了性子的时候,哦豁,他就用一句话告诉了众朝臣,自己找乐子的功力还是不逊于从前的,甚至在两年的沉淀过后愈发深厚了呢。
“大人,学生......”此次示威的领头人之一,一个姓袁的举人连忙上前行礼,正欲说什么。
只见考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怀疑咱们判卷不公,这位举人不妨自己去看看人家的卷子到底写得如何。”
“不是的大人。”袁举人是黄老头的亲戚,他一个姓刘的表妹嫁给了黄眀为妻,这几家人之间的关系向来很是亲厚,这一次黄老头见自己全家被倒霉催的打孙子给拖下了水,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奋力一搏,万一......万一能赢呢?
这样的“好事”,除去前朝的盟友们,黄老头儿能想到可以协助自己的人选,当然就是这几家亲戚啦。
刚好,他自己的大孙子不成器,但亲戚家里勉强给供出了一个举人来,正是这领头的袁举人。
袁举人已经年过三十,在会试之前一切顺利,就是不知为何每次会试都不得成,他原本也打着个天才少年的名头,后来第一次会试失利之后,被人暗暗指责过名不副实,举人的功名都是家里运作来的。
袁举人家中也是几代官宦,虽及不上前朝积累深厚的世家,但也勉强算是个“小世家”了,他这样的读书人,只要家中配合着经营经营好名声,再练练字,把策论写得别那么差,在这个科举不糊名的时代,的确比寻常人家的考生更占据许多优势。
只是到了会试这一步,这些官宦子弟们前头耍的手段就不那么好使了,京城之中龙虎汇聚,有家世显赫的,有真正名扬四海的,更有才名兼备,威武俱全,一遇风雨便化龙的......如此一来,再有人想出头,便比在地州上难了数百倍不止。
如袁举人这般在州府上是“少年天才”的,一到会试就拉胯了的读书人实在数不胜数,被旁人嘲讽空有其名的也不止袁举人一个,然而袁举人却像是对“少年天才”这个名头入了魔一样,容不得旁人评价半句。
只是他一次一次的考,年纪也越来越大,彻彻底底和“少年”二字再也沾不上边了之后,乍然得知有林翘这么一个原本出身平平,却能在不及加冠之年时便夺得会试魁首的少年英才存在后,自家父母还没发话到底配不配合黄老头去冒险呢,他自己就先红了眼。
袁举人恭恭敬敬地行着礼,嘴里的话却不够客气:“学生并无指责此次会试有舞弊之嫌的意思,只是风闻林举人他瞒天过海,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之事,实乃......”
“等等。”考官把手里的大喇叭换了一只手拿,“什么舞弊,本官本来就没有舞弊,你指责个什么东西?”
袁举人一噎。
而早憋了一肚子牢骚的考官,却不会对这一个小小举人客气:“亏你们还是读圣贤书的,不敬官,不敬长,张口就是你不想指责什么,呵,你配指责来指责去的吗,犁沟里跳脚的田鼠,不知天高地厚!”
“林举人又怎么了,本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这举子却张口就来,平日里的心思怕不是全放在这种不着三四的事情上了吧,林举人是男是女,干你屁事!难怪这一把年纪了还考不上,只晓得纠结朋党,威逼朝廷!”
大喇叭考官只觉自己越骂越畅快,他本就烦这一堆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不觉得这些落第举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刚好袁举人这个不长眼的主动撞上来,便也管不得太多,直接发了脾气:“若你实在是闲得慌,实在是觉得自己是个被埋没了的,不如到那边去,把你的策论写了出来,好叫咱们看看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绝世文章,叫你一个小小举人,如此狂妄自大!”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袁举人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大喇叭考官甩甩衣袖走开。
袁举人下意识地朝摆在那边的桌案看去——没有一个,没有一个跟着闹事的人上去写自己的策论,便是有几个被裹挟而来的举人一开始真觉得自己是被埋没,也在看了张贴出来的前二十名的卷子之后,自惭形秽地闭嘴退下了。
考官们对目前的情况十分满意。
天地良心。
因这一科有皇后娘娘的表弟,他们可是一改以往的作风,不看名字不看家世,甚至不怎么看字迹是否足够优美了,只要能写得横平竖直,言之有物即可。
认认真真且提心吊胆地根据每一个人的策论内容,用上十足的小心挑选排序,才有了先前公布的榜单。
可以说这一回的名次,是考官们哪怕张贴出去叫外人来评比,也绝不心虚的。
更何况......高居榜首却深受非议的林翘实在是大才,她的文章哪怕放在最末,也能压得一众举子黯淡无光。
人群里。
换了书生打扮的黄眀对着挫败而归的袁举人挤挤眼睛:“表兄,你上去写了你的策论了吗,大人们看过了吗,那姓林的过来了没有?”
袁举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没看,林举人也还没过来!”
“她不是怕了吧?”黄眀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我就说她肯定是个姑娘,女人嘛,胆子都小,你早听我的,寻几个人去吓唬吓唬她,赏她几个巴掌,再不济,悄悄砍了她的手,这样她自然就会识趣地给大家让位,跑回她的老家去,再不敢肖想不该她想的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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