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仙先脸上似笑非笑,伸手随意地拿起摊上的一枚龟甲把玩起来,轻声道:
“如果阁下算来算去只是为了告诉我此行大凶的话,我劝阁下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
柳瞎子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双墨镜后的瞎眼缓缓移向云仙先:
“道友此言何意?”
云仙先笑笑,伸出手握住瞎子的手,一手托一手抚,手法温柔若抚玉:
“你一身卜装煞有介事,一双手却是修长白皙,虽自称卜者,老茧却出现在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与食指、大拇指的指肚处——这可不是握着龟壳的手,而是文士、幕僚或是其他什么的手。”
柳瞎子身体一僵,就欲说些什么。
“我猜你此次现身不过是想劝我离开,但毕竟我都下山了,像这样天天被撵着辗转各地实在是很累的。”
云仙先松开了他的手,缓缓起身,笑着摆摆手示意终止淡话,
“再这么说我也答应了人家不是,相互体谅一下吧,而且,如果你真是诚心诚意不想节外生枝的话,就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
“快拦下那个马车,保护小姐!”
有护卫一面卸下身上兵甲奋力追赶,一面声若惊雷大声喝道。
而在他提醒之下,面戴红白面具之人身形如风,脚尖一点,已如一只疾飞的鹰隼瞬间落在马车边缘,紧接着便是飞身而上,双手一错。
他先是脚尖一点,如同蜻蜓点水,轻飘飘地落在马车边缘,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上,两手一错,从车夫手中夺过缰绳。
本就焦头烂额的车夫见此人突然出现,顿时吓了一跳。
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见那面具武者双手一展,真气涌动,猛然将袖袍震碎,隐藏其下的精壮肌肉亦是爆发。
“给我定!”
面具之下传来一声低吼,一股肉眼可见的龙象之力从他双臂中涌出,瞬间将缰绳绷得笔直。
“咴!”
四匹疯马发出长嘶悲鸣声,马蹄狂舞,两股巨力悍然相撞,竟真的将狂奔的马匹生生定住!
然而还没结束,这一瞬间,车厢由于巨大的惯性向前冲去,就要狠狠撞击在骏马身上,被恐怖的冲击力碾为碎片!
“啊!究竟怎么了?!”
车厢中人发出尖叫,面具武者反应迅速,一手已是抓住那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如尸的车夫,另一手则轰出真气,抓向那车中公主。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匹发疯骏马却是不依不饶,挣扎着忽地回身,马蹄高抬间却不偏不倚轰在那未来得及反应的面具武者枕骨!
只听得面具武者一声闷哼,下一刻,车厢便猛然撞在了那倏地停顿的马匹身上,一声巨响,彩车瞬间崩溃,碎片四溅!
“殿下!”
而这时那护卫已然赶上,见此情景顿时目眦欲裂。
“轰!”
在混乱中,两道身影突然从马车中飞身而出,其中一人是被如沙包般丢出的、昏死过去的车夫,另一人则是怀抱着一道娇小倩影跌飞出来。
两人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模样相当狼狈,如一枚炮弹般冲出马车残骸——是那面具武者,他竟在最后一刻带着少女脱离了险境!
而在这一刻,周身传来失重感,少女头发凌乱,慌张地紧靠在那坚实的胸膛上,胸前传来的温暖让她心头荡漾,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到了那蔓上些许裂纹的红白面具,纵是先前身处险境,此刻她的心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和宁静。
但这危局还没完,在两人落下的轨迹上,还站着一个不知为何被家长落下的幼童!
“快躲!”
众人见状都是惊声尖叫,不想这大喜之日几经周折竟还要见血,一脸惨色。
而那面具武者并非常人,在听到惊呼之后便是当机立断,将自己的真气灌输入怀中人儿体内,随后用力一推,两人在空中分开,借着这股力道撞向空余之处。
只是苦了那少女,心头的安详和宁静还未荡漾多久,便在下一刻被完全击碎。
她只觉得胸前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倒飞了出去。
“啊!!”
“相互体谅一下吧,而且,如果你真是诚心诚意不想节外生枝的话,就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独立于混乱之外,云仙先悠然说道,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一阵破风声便是逼近而来。
两人皆是错愕望去,都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倩影便如炮弹般摔在了两人之间,掀起阵阵尘土碎石。
“……”
云仙先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而柳瞎子则皱着眉头,在一旁询问:
“道友,不妨跟在下描述一下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痛痛痛。”
地上的少女揉着脑袋,呻吟着想要起身,然而再睁眼时,却看到两个戴着墨镜的家伙注视着自己。
这诡异一幕顿时让少女心头一紧,想要尖叫出声,但尖叫刚到喉间却又止住了。
其中那老的暂且不论,年轻的这个面容俊美,一袭白袍仙风道骨、儒雅随和,隐藏在墨镜之后的眼神好似深邃星空,少女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你……是你救了我吗?”
“小姐!您没事吧?!”
不远处传来惊呼与脚步声,察觉到到有些许不对劲的苗头的云仙先当机立断,轻笑着向刘瞎子拱了拱手,干脆扬长而去,飘飘然留下一句:
“至于你口中的凶兆……若是真有,那便让它来吧,我也着实想品尝一下那种滋味。”
“道友……”
“小姐!”
护卫姗姗来迟,正巧见到少女身侧还蹲坐着一个瞎眼道士,刚想呵斥,再一眨眼,却再不见那瞎子身影,就连那卜摊也都消失不见,仿佛先前所见只是幻觉。
而那面具武者也是飘然赶来,心头是一动,有些错愕地向巷子深处望去,却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护卫上前单膝跪地,搀扶起少女,嘴中还在不断谢罪,而没有注意到少女眼神微愣,口中喃喃自语:
“胸……胸罩?”
…………
夜深了,月光洒满了汾城的每个角落,偶尔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不知从哪条巷子传出的狗吠声,一切都陷入静谧之中,显得那么诡异。
城西河道旁,一座阁楼幽然矗立,虽然其下仍是灯火通明的闹市,上方却是一片黑暗,阁楼的门窗紧闭,只有一扇小窗透出些许微弱的烛光,异常宁静。
一阵轻微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一道身影悄然翻进了阳台。
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背上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黑袋,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户,屋中飘出些许芳香。
“哗。”
而壮汉刚刚踏入屋内,屋内突然升起了数道光亮,瞬间照亮了房间的黑暗。
烛光映照在大黑袋上,也照亮了其上隐约间流转着的光纹,显然不是凡物。
“谁?”
一位美妇人出现在了烛光之中,她身着一件绣着牡丹花的旗袍,身姿婀娜、长发如瀑,在烛光下显得更加优雅动人,
她的手里端着一支蜡烛,眼神犀利,但看到壮汉后,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阿龙兄弟嘛,怎么,这次又带回什么好货了?”
美妇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妩媚的脸上满是亲切。
见她这般笑脸相迎,壮汉也没客气,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将手中的大麻袋往地上一倒。
顿时,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麻袋里的东西随之滑落,定睛一瞧,只见那滑落的竟是一个个被五花大绑、嘴中还塞着布条的女子!
这些女子刚从袋中出现显然还不适应周围的烛光,在看到两个陌生人后脸上顿时露出惊恐和无助的神情。
只是比起她们的畏缩,其中有一人要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一袭白衣,五官清秀,脸上还不知是谁给带上了个墨镜,在从袋中逃出后第一反应也不是惊恐,而是类似于大梦初醒的恍惚。
而这个特征明显的家伙也很快引起了美妇人的注意,见到“她”的面容与衣着后,眼中也是流露出几分惊艳:
“这小娘子看着像是谁家的千金,你怎么给绑来的?”
“放心吧,这人我也跟了许久,始终孤身一人在城里转圈,既不找人,也不着急,想必是哪家不懂事的千金,孤家寡人一个。”
壮汉冷笑一声,大步流星走到“她”身旁将其拽起翻了个面,
“况且你瞧这衣着,虽然不是俗品,但也没到法宝的程度,上面的云纹只是一种象征而非法纹,单看也不像是宣水的哪家贵族,查不到你这来。”
“唔……”
而壮汉这么一来,此人也是清醒了许多,一边被提着,一边慢悠悠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不错,能在此番局势下还人能保持慢条斯理的别无二者,正是云仙先。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他其实也不清楚,用正常的话来说,那便是走着走着突然天黑了,再醒来便被五花大绑地困在一个漆黑空间中。
而房间中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美妇人俯下身子,眼神欣喜:“这小娘子挺俊的啊,检查过没?究竟是男是女?”
“不知道啊,直接问这家伙不完事了。”那壮汉啐了一口,粗暴地伸出手,将云仙先嘴上的布带扯了下来,“喂!醒着吧,你男的女的?”
云仙先盯着他沉默片刻,随后淡淡地回答:
“那要看你对性别的定义是什么了……”
“傻*。”
那凶神恶煞的壮汉咒骂一句,又是麻利地将布袋裹了回去,然后没好气地对那美妇人说,
“那就是我猜错了,他男的,妈的,男的还长那么俏……行吧,照规矩只收你五万。”
“别急啊,既是个少年郎,那还得等妈妈我看看质量。”
美妇人妩媚地白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弯下腰贴到云仙先身上。
“啊!”
这不试不好,一试顿时吓了美妇人一跳,身子都不由得后挪了半分,但随后冷静下来,又将信将疑地确认了一下。
“这……天呐,可为何……莫非……”
美妇人嘴中喃喃着听不懂的话,而那壮汉却好似明白了,表情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看来我们魏妈妈的魅力果然衰减了不少,都吃不下这棵小嫩芽了。”
“闭嘴吧。”
美妇人板着脸喝斥道,眼神中却明显划过一丝自我怀疑。
难道真的是我不行了?
“行了魏妈妈,你究竟还打算检查多久?”
见美妇人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壮汉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最近抓得严,收你五万我都算亏的了。”
“好吧好吧,明明都那么熟了还对奴家那么粗鲁。”
美妇娇斥道,没好气地将一个乾坤袋摔倒壮汉胸口,而壮汉也不介意,冷笑一声便推窗离开了,只留美妇人与云仙先两人。
“你这家伙就不能走门吗?”
碍事的人一走,美妇人看向云仙先的眼神妩媚动人得仿佛要拉丝了,她一边轻柔地解开封口的布带,一边说道,
“你好啊,小巨龙,让我来自我介绍一下……”
如欶获释,总算能够透气的云仙先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打断一下,也不是我好为人师,但此情此景我不得不说道几句。
“众所周知,‘小’和‘巨’的意思是冲突而不可两全的,就像你不能在喂宝宝时对付劫匪一样。
“我的意思是,您当然可以一边喂奶一边打架,但是从您的实际条件来看显然难度是极高的——请原谅我的直白。
“况且哪怕您能侥幸与其持平,打斗时的剧烈震动也会让宝宝控制不了力道,进而导致您受伤。
“您懂吗?就是被一口咬下来之类的,流血、伤疤,还有可能会留有后遗症,肿胀、发炎,您了解的,就是那种……这是一种混合隐喻……您在听吗?”
“……”
什么?
现在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自己会放任他说下去?
“够了!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臭小鬼!”
根本没想到这看着挺俊的少年嘴巴居然那么碎,美妇人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但也不知是否是这里空气实在太过沉闷,导致她失去了准星,一巴掌挥了个空。
美妇人干咳一声,俏脸紧绷:
“希望你接活的时候也能那么卖力……这话也是对你们其他人说的!
“我是这里的‘妈妈’,今后在有人为你们赎身之前,你们都得管我叫魏妈妈,明白吗?”
“是吗?我从记事起还没有过妈妈。”
“……”
美妇人险些被他一句话噎死,这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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