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曦突然没了声响,云仙先不由得瞥了她一眼,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拱手一拜:
“在下杏花楼‘仙仙’,这位名为云曦。”
他声音一出,李语风不由得一愣,心中暗道这姑娘天生丽质,声音倒是相当中性。
而此时,那陪着他的妓人也小步赶了过来,正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赶紧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啥?”
李语风听到的话显然很劲爆,发出一声惊疑后,眼神更是奇怪地看着云仙先,半晌才干笑一声:
“啊,原来是位公子,失敬失敬……云曦姑娘看着面生,敢问姑娘来自何处?”
云曦闻言掩嘴一笑:“小女子来自东海畔。”
你谁啊?
本在心中盘算着其他,听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云仙先不由得多看了云曦一眼。
“哦?原来是从东海而来的贵客,当真是‘东海来佳人,如玉生仙韵’,本人谨代表汾州黎民,恭迎贵客光临。”
李语风拱了拱手,紧接着便是诌出一句诗来,典型的士人做派。
云曦抿嘴一笑,同样拱手回礼,两人便在这场合之中互相客套起来,只是在云仙先听来,他们说了半天都只是些套话,没有半分营养。
“……哈哈,姑娘说的是,我家那位亦欲与姑娘相识,已于壹号亭中设下了美酒静候,何不随在下一同前往拜会?”
“谢谢,心领了。”
而正跟他相谈甚欢的云曦却是突然话锋一转,拒绝得相当果断。
李语风也不是痴钝之辈,在看到了她的眼神后,当即意识到了没戏,只得微笑着告辞,讷讷退开。
云仙先微笑着抿了口石桌上的茶:
“他看上去是知道有仙人的那批世俗精英啊,那么果断就拒绝了?”
“我又不靠他们赢比试。”
云曦哼唧一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而且云师兄你没看到那个家伙对你的态度吗?太轻蔑啦!
“自以为自己是什么皇子的人就敢那么趾高气扬,荒唐,都敢踩到我师兄头顶了!”
“皇子?”
云仙先神色微动,淡笑着问道,
“亭里的那个?”
云曦点点头:“好像是这个国家的二皇子,是皇帝和皇后生下的孩子,姓叶。”
他不姓叶还了得。
云仙先如此想着,脑海中却跃出一个疑惑:“他是皇帝和皇后的孩子?那他为何不是太子?”
云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师兄你傻呀,生得晚呗,只可惜他空有一个好脑袋、好抱负,却因为他妈把他晚拉出来了几天……”
这话从少女嘴里说出来怪得很,云仙先抬手便是给了她一个暴栗。
“哎哟!师兄你干嘛!”
云曦顿时抱头委屈道,云仙先没有理她,在提到了叶家皇子后,他又想到了一个人。
说起来虽然只是几日不见,但确实是险些忘了有这个人啊……叶笙歌。
一想到她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和她背后所牵扯的弯弯绕绕,云仙先便是有些头疼,不由得四下扫视了一圈,生怕她突然从哪里蹦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叶笙歌肯定是不会到这么引人注目的地方来的,这观察自然是没看到她,只是在收回目光时,他却正巧瞥见了一群正在进入天字区的人。
在前方引领的是一个身材曼妙、曲线玲珑的妩媚女子,后方则跟着三个男子,都是英姿飒爽、气宇不凡,这般年纪却有这般待遇,他们的身份显然已呼之欲出。
受邀而来的仙门修士。
而巧合的是,当他注意到这些人时,其中也有一个人盯着这里。
此人身着一身青衣,身材修长,周身仿佛盘旋着一股晦涩气息,显然修为高深。
此刻,对方正眼神怪异地与自己对视,却也不像是因为别的,应当是看到了方才他请云曦吃暴栗的动作。
“啊!是天罡宗的家伙!”
云曦在身旁轻声提醒,
“为首的那个是天罡宗十八殿亲传之一,叫范于则,他曾……”
云仙先眉头抽搐:“好了,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卖弄你的故事了好吗。”
…………
范于则等人在李婵儿的带领下来到了天字区。
此处已然也有不少人到场,范于则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正巧看到了云曦正与身侧的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子聊天。
范于则开口想要上前拜会,只是没想到,当他脸上刚刚浮现出笑容时,眼前却见到了始料未及的一幕!
那个凡人居然赏了云前辈一个暴栗?!
范于则脸上破天荒地流露出震惊之色,而那戴着墨镜的姑娘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注视,也缓缓望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范于则不自觉地收回了视线,当下便是询问了李婵儿:
“李姑娘,那边那位是何许人也?可是杏花楼之人?”
走在最前方的李婵儿闻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美眸中流露出几分诧异,红唇轻轻开合:
“此人牌号'仙先’,妾身对他也不是很为了解,只知道他是几日前刚来到我杏花楼,便被魏妈妈提拔上了公倌头牌。”
“男的?”
范于则还未说话,身后的同门便已惊讶出声。
不过这也正常,有如此姿色的男性即便是在能定容的仙门中也很难遇见。
“这云曦为人处事高傲,待人不冷不热,几日前范师兄与她搭话都是爱搭不理,眼下怎……
“难道她喜欢这套?呵呵,没想到这女人表面上冷淡,背地里玩得那么开。”
“住嘴!这几日我发现你还真是口无遮拦啊,真是把宗门的脸面都丢尽了。”
范于则呵斥一声,但也是放下了搭话的念头,余光中却瞥见了有另一方在注视着他们。
而这视线他再熟悉不过了。
范于则转过头,眼神正对上了那在不远处淡笑的男子,瞳孔深处划过一道异芒。
“哟,这不是解道友吗?”
身后同门已然冷笑出言,在亭中的金玉乐二人瞬间站起,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厌烦。
而解陌城的嘴角亦是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原来是天罡宗的几位,数日未见,思之甚切。”
“呵呵,方才在路上,范师兄还说今天大概是见不得诸位了。
“那时我就说,诸位绝对会来的,毕竟你们是不被收拾个几次不会罢休的类型。”
此言一出,一股谁人都能感觉到的寒气瞬间席卷而出,众人勃然色变,神情低沉,形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这边的反应自然是被天字区的其他贵人收入眼底,但偏偏这对峙双方是仙人,或是不敢,或是看个热闹,总之便是难有人出面平息事端。
见此情形,范于则不由得叹了口气,踏前半步,身形周围便是升腾起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霎时间便将寒气消解,轰然降临在亭中四人身上。
“唔!”
金玉乐等人顿感压力,而琴公子更是难堪重负,眼下仅凭一口气节或是别的什么支撑着他不倒下。
金玉乐咬紧牙关,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破墟……”
几人之中,唯有解陌城状态尚可,他望着那两个在范于则身后面露冷笑的天罡宗弟子,面色苍白间,话中透着几丝嘲弄之意:
“呵,真是可笑,天罡宗弟子如今就只能凭境界压人,真是有辱仙门!”
闻言,范于则不禁莞尔一笑,破墟威压却没半分收势:
“解道友这话说的不对,我等为同代仙苗,是何境界纯凭自身,何来有辱仙门一说?”
“你!”
几人虽为同代,但相互之间其实相差了近五十个年头,照他这般说辞倒显得他们技不如人了,金玉乐顿时勃然大怒,直接拍案而起就要动手,却被解陌城抬手拦住。
“若是天罡宗的几位手痒难耐,我三人也乐意奉陪。
“只是范道友,此间正值欣欣向荣之际,众人济济一堂,与此动武恐贻笑大方,还请三思而后行。
“若是几位扫兴,待得风雅之比时我等自会奉陪,到时,究竟是何人技不如人自然一目了然。”
“……”
范于则稍稍偏头,抿了抿嘴,众人紧张的目光都汇集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突然一笑,这萦绕在周身的破墟威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善,我正有此息事宁人之意。”
其身后的同门赶忙开口想要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众人循声望去,笛声来源于山海图之上,伴随而来的是盛会中阵阵期待声,显然这象征着盛会开始。
紧接着,会场大门大开,一队容颜绝美的女子身着芙蓉流苏裙、手捧天贡黑金樽地款步走入,一些心境尚浅或首次赴会者纷纷发出惊叹。
“呵,看在盛会的份上便饶你们一遭。”
天罡宗弟子微微皱眉,放下了一句狠话,
“不过下回就没那么走运了,奉劝你们一句,识相的赶紧抽身走人,若还留在这里,可难免落得人赏两空的情况!”
金玉乐反唇相讥:“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待拿到虚灵果后,小爷我再好好教训教训你!”
“好!我等着你!我早就想尝尝你养的那几只灵宠的味道了,哈哈哈……”
天罡宗几人扬长而去,而花魁李婵儿则落后了几步,悠悠旋身,一举一动间都流露出一股风情,向着金玉乐等人、尤其是琴公子欠身告退。
闹剧伴随着盛会开始短暂告一段落,可对方如此趾高气扬自然是引得金玉乐怒火中烧:
“该死的!”
他咬牙切齿地一拍石桌,那坚硬无比的石桌顿时化作齑粉,倚在桌上气喘吁吁的琴公子顷刻失去了倚靠,所幸凌南宸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许兄没事吧?”
在不远处候着的丫鬟见此情景赶忙上前善后,金玉乐清醒了些,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关切地询问琴公子。
“无……无碍。”
琴公子拭去额头沁出的冷汗,虚弱地摆了摆手,瞳孔中却萦绕着刚才的恐惧。
在那一刻,他的心跳得很快,刻在心中的危险本能从未如此剧烈地跳动、甚至是嘶吼!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便是仙人,举手投足间便能将普通人如虫豸般倾轧,视万物为蝼蚁……
琴公子缓缓闭上眼,极力平复起情绪。
而另一边,解陌城已向金玉乐传声道:
“今日你有些不理智啊,刚才的情况哪怕真是出手,没有灵宠在身侧的你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何必绷得那么紧。”
金玉乐的传声平静,隐约间却仍留有愤慨:
“抱歉,但我实在忍不了这群货色仗着一个范于则便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今日是这样,几日前同样也是如此,我……”
“冷静,对于你来说,你所拥有的、与灵宠共享修为的能力是独有的,假以时日必然能超越这范于则。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拿到虚灵果,将其炼化、突破至九色元府,而想要做到这一切,必须得静下心来,在比试中挫败那三人才行。”
金玉乐不再传声,显然是默认了。
“我记得,你身上还有清心的丹药吧。”解陌城又是传声。
金玉乐皱了皱眉头:“有是有,但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用处了。”
“谁说是你吃了?是要你给琴公子!破墟威压对于修士来说已算难受,更何况对于凡人而言,没看到他的状态吗?”
解陌城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虚灵果分为阴阳二性,二缺其一效果便会大打折扣,你要明白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场险胜,而是一场大胜。
“那群家伙有了李婵儿的帮助显然有恃无恐,想在作诗赋辞上大作文章,为了在文试上胜过刚才那几个货色,他是不可或缺的。”
“好。”
“还有……”
解陌城又想说什么,却正见到一队女子捧着金樽向天字区款款走来,而在余光中,他看到了琴公子看向其中一女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他接着传声:
“……还有,答应别人的事也不能不做,最好能快些解决,不能让他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断了文脉。”
“现在?”
金玉乐自然是明白他所说何事,但却表现得有些犹豫,
“那小子身旁可还是有个云曦的,我若过去直接威胁他一顿……”
“那便敲打敲打,此人能做出那种事,显然是个薄情却自视甚高之人,像此类人大多欺软怕硬,被敲打后兴许就识相了。
“至于云曦……这人我看不清底细,但既然到此,想来也是为了虚灵果,修为应当不过元府,这比试既是一对一,也没必要刻意拉拢她了……”
解陌城眼眸深若古井,缓缓道,
“记住,我们今日的对手始终只有一个,除此之外,不要让任何人影响了心性……”
…………
而另一边,肆号亭中,见此事终究没有闹大,云曦叹了口气,揶揄地用胳膊攮了攮云仙先:
“你知道吗?看他们的事简直就像在听话本一样,让人不禁期待起受尽屈辱的他们会如何反抗那些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的天罡宗弟子,上演一出‘莫欺少年穷’的好戏。”
“……”
而云仙先没有理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款款而来的队伍中的墨熙溪。
“古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杏花楼在此欢迎诸位,本人很荣幸能来此与诸位宾客共襄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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