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是在鱼饵上下的毒吧?”
云仙先说出了口中的疑问,但在眨眼后,眼前却是换了一副景象。
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美轮美奂的湖,碧波万顷,水天一色,令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流动的云与湖面的波光粼粼相映成趣,美得让人窒息。
两岸是连绵不断的山峦,绿色的植被覆盖了山体的每一个角落,偶尔会有猿猴在树枝间跳跃,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他在一艘木舟上,木舟在一片山水之中。
而当云仙先说出这句话后,还有几人神色怪异地向他这里看来,他们的扮相大多朴素且复古。
其中有一个头戴笠帽、身穿蓑衣、一眼看去便是渔夫的人更是忍不住走了过来,嘴上操着一口具备古怪口音的话:
“这位公子可不能这么说,正常人谁会在鱼饵上下毒哩?”
“不对!这个小兄弟说的对,如果是在鱼饵上下的毒,再这般这般……”
有一个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的男子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弯下腰来摆弄起什么,最终整出来了一个奇怪的装置。
“然后……”
他将一个放上饵料的鱼钩挂在甲板上,又不知道在装置上面按了什么,其上的鱼线突然收紧,然后瞬间将鱼钩收了回去,上方的鱼饵便被甩入了江中。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
周围发出阵阵惊呼,那个男子伸出手指直指那个渔夫,
“这就是你的杀人手法!陶臼,你就是凶手!”
“什么?!你,你……放屁,你凭什么就说我是凶手,证据呢?把证据拿出来啊!”
渔夫顿时脸色大变,大声申辩道。
那男子却是眨了眨眼:“现在是战国时期,要什么证据?”
“不——”
渔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
“我不想杀他的,但他实在是太过分了,唔唔……”
“抓起来!”
这场闹剧随着男子的一声令下以及渔夫被五花大绑而结束,这种莫名其妙的走向把云仙先看的一愣一愣的。
“太阿?”
“……”
“月孛?”
“……”
“无为?”
就连等待的必要都没有,肯定是没有回应的,而且不止如此,他竟再无法将心神沉入心中洞天,无法引动生死之气,缘经玄气之处更是空空如也。
云仙先不禁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思索之意。
而就在他思考着为何前一秒还在与杨务观对峙、后一秒便来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时,先前那个男子已然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冲他抱拳道:
“在下相里庆,方才之事多谢兄台提点,敢问兄台名讳。”
云仙先将心中疑问按下不表,听周围人讲了那么多话已经逐渐适应了他们的口音,学着他的样子抱拳道:
“在下云仙先。”
“云兄的装扮好生奇怪,看来不是本地人吧,这眼睛上的两个黑片又是什么,看着诡异得紧,但别说还有点帅……
“说起来在下好像没有兄台上船的印象啊,兄台是怎么上这艘船的,是要上到何处?哦对,瞧我这嘴,我应该先问一下兄台来自何方的。”
云仙先眨了眨眼,思考起自己的回答应该是什么,想了半天才答道:“淮南。”
结果那相里庆反倒更来劲了:
“是吗?那还真是有缘,在下祖籍也是淮南,兄台可否说的更细致些?说不定我等还有血缘关系呢!”
“……”
见到他这般反应,云仙先大概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说了,所以他叹了一口气,故作情绪低落地说道:
“不瞒相兄,在下其实并不记得了。”
“什么?!顺带一提是相里兄……什么?!云兄这个‘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云兄失忆了吗?!”
相里庆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那该不会……”
“没错。”
云仙先认真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下并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要到何处去,只是漫无目的地飘荡,过着四海为家、随遇而居的生活。”
“那云兄你岂不是很惨?”
云仙先叹了口气,故意惆怅地偏头看向远方:
“这也算是一个修行吧,对于我这种连目标都丢失的人而言,这种日子兴许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磨砺……
“说起来,我似乎已有好久没有感受过烟火气了,不知兄台能否为在下介绍一处热闹的地方,让我能正正心神,也好混口饭吃。”
而不出他所料,这相里庆虽然头脑灵活、手上功夫也不差,但本质上还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
在听完云仙先随意瞎扯的几句、带点惆怅的请求后,相里庆便已经是满脸感慨,当即提出了带他去巨子的住所暂住几天。
至于什么是“巨子”,大概又是什么类似于走狗、敝人之类的谦称吧。
“那便多谢相兄了。”
“是相里兄。”
…………
船靠岸了,相里庆还要指挥卸货,于是云仙先便打算自己到四处走走。
先前在船上时,他从相里庆那里打听到了这里仍属于汾州的地界,只不过是一个他没听过的地名,叫三石,且据他所说,现在是一个他不曾听说过的时期——战国。
当然,考虑到相里庆自身的原因,他说的话也不能全部作为参考,所以云仙先便来到了码头旁的集市中另找人打听。
“来来来,看看看!新鲜的好货哩!”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正午,集市熙熙攘攘,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客人,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摊位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放眼望去,有新鲜的水货、蔬果之属,还有各种手工艺品。
然而,也不知是否是这里太过落后,云仙先注意到这些手工艺品都很粗糙,与他过去在集市上看到的手工艺品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当真是到了圣人时代吗……”
可这是为什么?
据他所知,放眼玄域历史中也罕有能操弄时间者存在,眼下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只是他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圣人时代的空间之内。
云仙先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布施仙人仙府的影响?说起来自己先前隐约间好像感受到了那么一丝晦涩的玄力,再结合杨务观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是仙府中的手笔触发后将自己拉入了这种境地。
是只针对自己,还是也波及到了其他人?
云仙先若有所思,余光中却瞥见港口处缓缓飘来一个可疑的船只。
只见这船上所有的货物都用黑布笼罩着,上面的船家或是伙夫之类的人都用黑色麻布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周围行人络绎不绝,却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诡异一幕,船靠岸了,这船上的伙夫也旁若无人地开始搬运起那些用黑布笼罩着的巨大箱子。
“……”
微风拂过,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了。
这当然不是指集市的声音,而是周围人对这艘船的冷漠,这种冷漠致使这艘船似乎与整座喧闹的码头相隔开来,显得异常突兀。
是他自己太敏感了?为何没有人注意这艘船、甚至连投去好奇的目光都没有呢?
怀着这种疑问,云仙先继续观察着那些从船上被搬下的、被黑布包裹的密不透风的箱子。
很大,感觉能装人,而且从那种平衡感来看,里面装的是活物。
云仙先偏过头,这时他从余光中发现,原来还是有人与自己一样对这些箱子和神秘人感兴趣的,那是一个穿着跟相里庆差不多的人,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蒙面了吧。
不过那种眼神可以被定义为感兴趣吗?还是说敌视会更贴切一点?
当心中升起了这样的判断,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爆炸开来的声音惊的云仙先浑身一颤。
“啪!”
“什么?”
云仙先眼神疑惑地四下望去,只见集市中的其他人也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人群有些混乱起来。
但正是因为这混乱,那些人的行迹才显得更为突兀。
这声音巨响就仿佛是一个信号,余音尚在,人群中已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数个与那人扮相差不多的蒙面人,飞速地向码头、向那艘奇怪的船只掠去!
能如此之快的冒出来,这些人想必早已埋伏在人群之中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打劫?
云仙先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就像在观赏一场近在咫尺的戏剧。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袭,那些黑衣人一阵慌乱,但在其中一人的厉喝后很快稳住了阵脚,拔刀与那些人战在一块。
“飒飒飒!”
金铁交击、火花四溅,场面一时混乱异常,集市上的人们慌乱收拾起东西四下逃散,云仙先心中更是疑惑。
没有真气?这些人就连武者都不是,只是单纯的凡人吗?
而肉眼可见的,那些突袭者无论是从身法还是武技上都强过那些黑衣人,同时,他们手上使用的武器更是奇特,看着像枪又短了一截,但硬要说它是个短矛的话,其尖端却又可以发出暗器。
机关精巧,再加上训练有素,这些突袭者很快便占据了上风,并以此奠定了胜局,那些黑衣人自知大势已去,也再不管他们所运送的那些货物,果断地四散逃开。
“一个都不能放跑!”
就听得突袭者中有人大声喊了这句话,“飒”的一声,他们手中的那个奇怪兵器忽然打开,高速旋转间飞出数道刀刃甩向那些准备跳河逃生的黑衣人。
“啊啊!”
周围响起惨叫声与刀刃劈开血肉与骨头的声音,云仙先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手中的是一个由无数刀刃组成的、类似于铁伞的东西。
这种兵器比起那些丢火里炼一炼就能成的神兵要更为符合云仙先的标准,个体虽小却机关重重暗器无数,云仙先不由得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云仙先注意到有一个黑衣人见水路走不通便反其道而行之,笔直冲向了集市,而好巧不巧,自己就在他的行进路径上。
“拦住他!”
“快滚开!”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面对那气势汹汹挥刀杀来的黑衣人,云仙先却显得漫不经心,身体没有移动分毫。
“等等,拦不住还是别拦了吧!快躲开!”
那些人又喊道,云仙先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广交缘分收集信息还是比置身事外要有效益的多。
再者,他很幸运嘛。
抱着这种想法,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那黑衣人咒骂着挥刀砍来……
这次会怎么样呢?骨折?抽筋?被马撞死?希望不要太有冲击力才是……话又说回来,是不是太近了?
“刺啦!”
云仙先眯起眼睛,眼前溅起血花,随后,那种被刀刃撕裂血肉的剧痛便降临在了他的身上,痛得他直接昏死过去。
…………
“他身上背负封正之位,不可能就这么逃得无影无踪了……继续查。”
刘纲平淡如水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众阴游神领命,消融于空间中。
被他摆了一道啊。
刘纲叹了口气,垂眸看向脚下的法会会场,这个会场已然支离破碎,不光是地面,他所布下的大阵也在雷罚之下化作齑粉,地脉中还残余着天雷的波动。
他早该想到的,这天下能够锁定仙人洞府所在的唯有当年收到仙人手赠的六人,如今昔人已逝,也唯有杨务观有这个条件了。
只是……他疯了吗?竟真的这般一意孤行,布施仙人仙灵已然耗尽,即便能够显世也只是个残缺的、无法控制的躯壳了啊。
刘纲的脸色阴晴不定,直到余光中见到慕容汐羽靠近,才收拾起了心情:
“怎么样了?”
“情况不容乐观,天雷之中还掺杂着杨务观的手笔,如今仙府中的玄力被触发,整座汾城都被笼罩,其中所有百姓都被侵蚀,身体无比虚弱,脉中还有奇柽律动,显然已处于被同化的阶段。”
闻言,刘纲将视线投向下方那些躺倒在地上、身体有大部分都被玄力同化为光态的人们,沉默不语。
“子安,仙府玄力正顺着地脉急速攀升,纵使淮域中游所有的阴游神出手也只堪堪将其困在汾城周边,并且很快就会压制不住。”
慕容汐羽皱眉,忧心忡忡地说道,
“照这样下去,整个汾州将会被同化,彻底成为仙府之中那个残缺存在的温床!”
刘纲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现在真的要去求助那些仙门吗?他的心中还有顾虑,眼下想要控制这个局面,唯有尽快找到云仙先借助他的逆转之力才行。
“去吩咐汾州各属城隍……”
“大人,又发生了件怪事!”
有个阴司慌张地赶了过来。
刘纲漠然道:“怎么了?”
“几天前您带回来的那个被玄力同化的女子不见了!”
“什么?”
刘纲挑眉,心中暗叹这问题真是一桩接一桩,
“不是让你们严加看管吗?”
“大人吩咐我等自然不敢懈怠。”
阴司哭丧着脸,
“本来还好好的,但就是在地脉出现异动后我等慌了神,又不知为何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那女子便不见了。”
“你等实力不俗又修鬼神之道,怎么会被那玄力影响?那女子如今的状态应当没有自我意识了才对,能悄无声息地劫走那女子……莫非是那杨务观?他又有什么目的……”
刘纲细细分析,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而就在这时,他们身侧的空间出现一阵扭曲,一个阴游神从虚空中站了出来。
“又怎么了?”
刘纲叹了口气。
“大人,我们已经根据城隍令的残余气息找到了他,只是他的状态……”
正头疼的刘纲精神一振,沉声道:“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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