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后院传出一个少女恼怒的声音,紧接着,钟玄胤就见一个身影从院门中走出,正是墨望清。
墨望清的嘴中正咒骂着什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抬眸见到钟玄胤后表情顿时一怔,瞪大眼睛,瞳孔猛地震颤起来:
“钟…钟大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钟玄胤干笑着向其拱手示意:“在下有些事想来请教云先生。”
“啊?请教他?”
墨望清明显没预料到这个回答,狐疑地望着钟玄胤,那视线好像在说,你们很熟吗?
“是,刚才在殿上见识过云先生的才智,有关一些私事想请他帮忙解答。”
“那您还是放弃吧。”
墨望清冷哼一声,随后赌气般地扯开嗓子向院后大喊道,
“云仙先这人根本就是个吊儿郎当不可理喻、就连友人都不愿意帮的臭屁精而已,莫说是跟徐师兄比,就连相里庆那样的都比他强上千倍万倍啊!”
而院中很快传出不咸不淡的声音:
“墨姑娘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在下很忙,即便你再如何叫唤我也不会帮你应付什么攻伐演练的。”
闻言,墨望清咬牙切齿地狠狠跺了跺地面,气鼓鼓地离开了,不远处还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喂,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相里庆那样的’!”
“……”
钟玄胤眨了眨眼,对于眼下这个事态有些不明所以,似乎是墨望清想让他参加几日后与千机阁的对决却被拒绝了?
“外面那位请进吧。”
钟玄胤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院内。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余晖将宁静洒满了院落,在那片迟暮的春意中,坐着一个青年,他身着宽松衣袍,头发随意披散,神色安详,手中还端着一杯清茶。
然而,比起那貌美近妖的容颜,更让钟玄胤心神震颤的,还是那象征着生死的瞳孔。
“云仙先……”
心中响起焱老忌惮且复杂的呢喃声。
黄昏下的笑容透着诡异的安详,云仙先道:“原来是钟大人,这个时间找在下有何事?”
钟玄胤张开嘴,想要先行试探一番,但到嘴的话语却始终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不知名的本能在蠕动,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天敌。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人吗?
“玄胤?玄胤!”
脑海中传来焱老严肃的提醒,钟玄胤深吸一口气,随后就在云仙先诧异的目光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声道:
“晚辈钟玄胤,恳请先生出手相助!”
“……”
迎接他的是一阵沉默,
“啊?”
云仙先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钟玄胤却并没有注意,干脆将自己想说的都向他和盘托出。
如此这般。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沉默半响,对方第一句话却是一声疑问,这似乎跟他预想的反应有些不同,钟玄胤微微一愣,转而恍然大悟,毕恭毕敬地抱拳道:
“晚辈事先已从二皇子那处看过了有关仙府的所有画卷,所以隐约察觉到了其与现实的对应关系。”
然后,他听到了心中焱老的催促:
“询问他的来历。”
“老师,这恐怕不妥吧,过去我想打听时您还劝我不要与这等人物牵扯上因果,为何如今……”
钟玄胤对此却表现的犹豫,焱老没好气道:
“那是过去,如今这种情况倘若不跟他登上一艘船,我们有办法渡过去吗?一方面来说,如此一问岂不显得真实,再者,真有什么不对也方便应对。”
钟玄胤对他这话依旧云里雾里,但出于对焱老的信任,他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不知前辈是何门何脉?”
云仙先抿了口茶水:“灵霞宗太渊峰。”
钟玄胤神情微动,在心中疑惑自语:
原来是那个八大仙门之一的灵霞仙宗,说起来,与我有三年之约的江姑娘似乎就是其中一峰亲传弟子……
他既称灵霞为宗,应当是诸仙宫分裂后圣人时代成的仙人,这般看来倒也不用担心他是那种会时不时发癫的洪荒古仙了。
但地上仙乃是超脱真仙之上的、半步金仙之存在,有衍天融道之能,他既有门有脉,为何不在宗门内调理运势,反倒游荡在汾州?像这种仙人不是最忌染上尘世因果吗?
“话又说回来,你竟以此便推断出了幕后黑手很可能是按照画卷中记录的那样补全意境?”
云仙先突然发问,他的声音明显是疑惑的,钟玄胤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浓烈了,照理来说,他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这才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吗?
就在这时,耳畔却突然无比清晰地响起了焱老的声音:
“呵呵,云先生勿怪,这些事都是老夫告诉他的。”
“老师?您怎么……”
焱老的存在可谓是钟玄胤最大的底牌,他本想着在生死时刻再让他现身的,却不想他直接选择了显身!
“尸解仙?”
而见到了焱老,那云仙先声音中的疑惑更明显了,钟玄胤忽然有一种是不是他们想的太多、这人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存在的感觉。
“先生果然看出来了啊。”
焱老却是来了这么一句,他的身躯飘渺如烟地悬浮在半空,仅能看清一个轮廓,向着云仙先拱手作揖,
“在下乃万象宫灵宝阁第十八代阁老焱云逸,目前只是残魂,在这小子体内也曾与先生有过几面之缘。
“我等本是不想叨扰先生,但幕后之人布局将成,情势已至千钧一发之际,万般无奈下只得求助先生。”
云仙先歪过脑袋:“怎么说?”
“方才我这个弟子说了,曾在那叶子辰的府邸观看过所有的意境画卷。”
焱老声音凝重,
“而现在那画卷的剩余景象已然不多,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们要完成那有关战争的节点,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了!
“当然,我知道云先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些,才特地出手逼得他们做出了让步,使我等得以借此机关比试做一回了断……”
“以你这口吻,似乎已经知道那幕后之人在这意境中的身份了?”
云仙先打断了他,钟玄胤正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就听得焱老呵呵一笑,转头看向了自己:
“玄胤,先生这是要测试你的水准,还不说说你的推测!”
原来是这样吗?
听了焱老的话,钟玄胤恍然大悟,但心中还是疑惑,为何这两人的对话总让他感觉有些怪怪的,就好像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偏偏两人都能正常交流。
莫非真是自己道行不够?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感情玄幻世界也有这等门道啊?
钟玄胤在心中感慨,面上谦逊一拜:
“晚辈以为,虽然不知这意境中的旧影与现实存在何种对应关系,但既然能引发意境动荡,应当是有可操作的成分。
“而想要在这意境中想要达到目的,足够的权利是必不可少的,起初,晚辈怀疑的便有三人,鲁王、赵信长、齐辙。
“晚辈本已做好了试探的计划,但今日有前辈出手反倒节省了时间,揭下了那幕后黑手的伪装——是那代替了鲁相赵信长的陆辰。
“此话说出来可能有些牵强,但晚辈曾在来汾城前遭遇过浩然宗弟子,当时见到陆辰时便有一种怪异之感,很可能是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特殊’!”
“陆辰吗……”
云仙先歪过脑袋,反问道,
“你为什么认为幕后黑手只有一个?”
钟玄胤神情一怔,低头一拜:
“晚辈愚钝,愿闻尊教。”
“罢了,还容我再问一个问题吧。”
云仙先摆了摆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既然情势将成定局,直接去投奔陆辰的活命概率岂不更大,为何要求助与你素不相识的我?”
闻言,焱老先是恭敬道:“自然是不敢与先生为敌。”
钟玄胤则是在心中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沉默了良久,道:
“因为此法等同于放任万千汾州生灵消亡,修仙之人修身亦修心,倘若晚辈违背了心之道,即便此次侥幸苟且也难修真果,况且……”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回想起了萧芊琴的笑容,更让他下定了决心:
“我有需要保护的人。”
对,他钟玄胤不是什么光明磊落、浩气凛然之辈,但他自认并非平庸之辈,是天地主角,即便现在力不能及,也一定会守护住他想守护的!
“……”
云仙先陷入了沉默,以为他是在犹豫,钟玄胤心头一紧,开口补充道:
“晚辈当然不敢妄言与先生合作,但的确能提供些许帮助——先生可曾听闻过碧落心炎?”
没有回应,答案显而易见,钟玄胤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它是天下十八真火之一,仅次于上古十大神火,也有意念之火之称,可守心神,晚辈便是因此特殊保持了清醒,而此火正是我老师的本命之火!”
“咳……但老夫手中如今也只有一缕了。”
焱老瞥了眼自己这个冤种徒弟,无声地叹了口气,也算豁出去了,
“但以先生之神通想来可以凭借这缕气机追索到其本源,在下这就将此献予……”
“我要这个又没用。”
云仙先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们,
“不过凭此缕真火,岂不是可以唤醒其他人的意识,多出几个帮手来?
“先生是说……如此一来若是能让那叶子辰恢复过来,即便那陆辰也无法仗着相位强行开战了!”
“不,那叶子辰有问鼎之心,野心勃勃,对他而言,只要能保存记忆,在意境中身为鲁王的他恐怕会支持意境完全,得找一个目的一致、且有实权的人……”
焱老也思索起来。
云仙先在一旁疑惑道:“如果只限定于一人的话,不是正好有一个有兵权、脑袋还算灵活的人吗?”
闻言,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萧芊琴!”
而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云仙先偏过脑袋,也陷入了沉思。
…………
夜幕降临,墨望清将自己锁在屋中,埋头修理起因为蜀山一遭而损坏的机关人。
“唔,幸好核心没坏,如此这般再这般想来就能恢复了……”
墨望清放下了手中的工具,长吁一口气,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个拥有崭新头颅的机关人,
“就先这样吧,先让你缓一会儿再给你安上身体,等这次事件结束后再给你安上爹爹的脑袋好了。”
“嗡。”
机关人的脑袋中响起一声细微的声响,算是回应。
“接下来……趁着有空再完善些机关手段吧,虽说攻伐演练也讲究策略,但千机阁的底蕴深不可测,若是强打消耗战我们也占不得便宜……”
墨望清苦恼地挠起头发,越想越是发愁,
“唉,好麻烦啊,平时发挥一下创造力还好,真有紧迫感了反倒不知该怎样了……可明明都在那家伙面前夸下肩负苍生的海口了,现在怎能……”
她又想起了云仙先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心头顿时升上一股火气:
“啊啊啊那个混蛋!明明这种情况都是他造成的,却说什么,‘我又不是墨家弟子,不能违反规矩’……开什么玩笑,这是你该说出的话吗?本姑娘都低声下气地求你了啊?!”
“嗡。”
机关头颅中发出一道带着莫名意味的声音,但正处于羞恼中的少女并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唉,真是搞不懂他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在好好把云仙先骂了一顿后,气鼓鼓的少女总算是冷静下来,有些纠结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就绞在一起的手。
说起来,虽然他帮了自己很多、也知道自己很多事,但细细一想,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他。
尽管是有听过他失忆之类的故事啦,可他的那种样子真的是一个过去是一片白纸的人能表现出来的吗?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跟在自己身边的?
想着想着,少女愁眉蹙额起来,直到意识到自己满脑都被那个青年占据后,她才羞恼地摇了摇头:
“算啦,那家伙想干嘛关我什么事?他就是个普通朋友而已,是那种吃起饭来都要犹豫给不给肉的类型啦!”
“咚,咚。”
就在满屋都是少女的春意时,屋外却传来两声单调且清脆的敲门声,墨望清赶忙收起情绪:
“谁呀?”
“……”
没有回应,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吧?
墨望清秀眉一蹙,抓起手边的机关弩,缓缓走到门边:
“谁啊?”
“……”
依旧没有回应。
墨望清缓缓打开门栓:
“徐师兄?相里师兄?我可警告你们我拿弩机了哦,可别玩笑没开成自己被射成筛子了!”
这回没有给任何反应机会,她猛地推开门,身形后撤一步用弩机对准门口。
“……”
门外空无一人。
“奇怪,难道是幻听了?”
正当她疑惑时,视线下移,一只肥大的狸花猫映入眼帘,它的眼神呆滞,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经过着奇异光华的铃铛。
“这是……”
墨望清俯下身子,犹豫着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枚铃铛,倏地,那奇异光华便从铃铛中飞出,直接没入其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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