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将武将军部的物资拨付函送到唐钺手里,顺便聊了两句,关于昨天那个日本医生和搜出制剂的事,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秦城走后,唐钺正想着武将军部的物资如何拨付之事,老陈上来悄悄告诉唐钺,盛婉真、和贾宁被警察署的关队长抓了。唐钺吓了一跳,明白后电话叫盛墨过来。唐钺吩咐盛墨一起去5号仓库核查物资调配情况。
唐钺让盛墨上了自己的车,王有思带人跟在后面。老陈将车转向广场街、贸汇路方向,唐钺一边欣赏着路边的春意盎然,一边问起盛婉真是否想去诊所工作。盛墨如实相告,阿姐不想去诊所,有意去报社工作。唐钺说报社现在可是个是非之地啊,盛墨接着说可不是吗,又说报社的工作哪那么好找。唐钺看着盛墨这副沉静的心态,几乎可以肯定,盛墨此时还不知道盛婉真已经被抓。盛墨来自军队,没有过多城府,也未经过老金那样的专业训练,一般情况下心里是藏不住事的,看来盛墨对盛婉真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唐钺也是感慨,姐弟俩虽在一个屋檐下,但毕竟分隔多年,物是人非,情谊也仅停留在少年时代的陪伴和回忆。如今各自立场不同,身不由己,即便盛墨可能是真心一片,但盛婉真的背后,究竟是敌是友,唐钺想得赶紧找机会探个究竟了。
仓库的物资都已分类清查完毕,只等76号的函件一到就可以联络军部交接了。唐钺担心这批次药品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那武将军部及驻地百姓可就遭殃了。如果是日本人的阴谋,无论问题出在药品采购环节的故意还是运输环节的动手脚,至少自己这条通道是一定被怀疑了,启用监视机制的话,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被记录在案,呈到日本人那里。武将军部的这次物资调配,没准就是第二次试探:知道药品有问题后,如果不放行就证明自己这条通道确有问题了;如果放行,那武将军部可就必定会有大量伤亡。唐钺不能将目前这种窘境向自己的上峰汇报,武将军部目前是汉奸,上峰一定会令其放行这批药品,巴不得投敌叛变的武将军部损耗殆尽、不战而亡。这到与日本人的心思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所以日本人既要探明自己这条通道的问题,又要折损一下不听话的武将军部之威风。
唐钺这个小组的100余人,都是来自野战部队的老兵,对外身份是冀东商社雇员。唐钺让老陈已经密查了一段时间,这些队员都非上海本地人,基本不与外界接触,而且彼此链条式监督,且都有把柄攥在军统手里,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这些人身上。那建云裳呢,他是老板的嫡系,家世显赫,而且他只知道老陈、老金的存在和执行某种任务,对物资通道的存在,他也是刚刚得知,若自己这里出事与他也没有半点好处。唐钺分析药品问题出在源头的可能性比较大,也就是药品采购环节。日本人或许是猜测到会有一条物资通道,拿这些药品一试而已。
唐钺吩咐盛墨联系军部物资储备营的人,这些物资可以拨给武将军部了。目前情势下,唐钺不敢冒险,物资就按既定流程办,让商社的人暗中跟踪,探一下蹊跷再说。盛墨留下负责监督与储备营的物资交接,一干手续走完都已日垂西山。晚上回家时,盛墨发现阿姐仍然不在,不禁有点含糊,去找还是不找,其实盛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索性和衣先睡下。
一觉天明,盛墨起来发现阿姐还是未归,不禁有点失魂。静安旅社,盛墨忽然脑海中蹦出这个地名,索性饭也不吃直奔旅社开车而去。静安旅社是个惬意的小旅社,但因为在华阴路上,价格也不便宜,住宿的人都是经济宽裕之辈。盛墨拿了些票子给大堂经理,简单描绘了一下盛婉真的容貌,没想到大堂经理还真有印象,说几日前和一个女人在这住过,昨晚那个女人也出去了,一直未归。大堂经理带着盛墨去看了她们住的206的房间,盛墨简单检查了一下房间内的衣物用具,不像是已离开的样子。算了,盛墨想,还是先上班去吧。
盛墨刚坐到办公室,警察署的电话就来了,是安有金,是盛墨这两年新交的市警察署的小弟兄。安有金告诉盛墨,昨天抓的人里面,有两个女人让给你捎话,说认识你,让你来赎人,一个叫盛婉真、一个叫和贾宁。盛墨急吼吼地问,为啥抓的人呢?安有金说不知道,上边让抓的,你快过来看看吧。盛墨连假都没请一溜烟开车出了大门,差点撞上迎面开来的老陈的车,唐钺则抽着烟站在窗口瞅着这一切。老陈来到办公室告诉唐钺,盛婉真、和贾宁是在国际饭店旁边的咖啡厅被抓的,昨晚的清理行动中被抓的一个有赤色倾向的记者正好逃到那里,搜查时盛婉真、和贾宁二人身上有枪,所以被警察署当作同党抓了,现在就关在市警署。
“看见盛墨去了吧?”唐钺问老陈:“现在盛墨出面是最好的选择,建云裳联系过你吗?”
“盛墨急吼吼地去了,我刚才迎面碰上他,他都没理我。”老陈都笑了:“建云裳没有联系。”
“那就好,他还算识趣。”老陈和唐钺会心一笑。
“还有一个情况”,老陈转而面色凝重:“山崎良久医生就住在国际饭店的顶层,那里至少有20名日本兵把守”。
“她们是奔着那个日本医生去的?”唐钺惊奇地望向老陈,得到老陈的默认后,不禁摇头叹气:“真傻,建云裳也是个废物,盛墨这个传话的也是个猪脑子。”
“去安排一下,咱去会会这个盛婉真,光靠盛墨,怕是会误事。”唐钺沉吟了一下:“咱去保释盛婉真。”
“我去安排”,老陈立马离去。
市警察署看守所,接待处挤着好几个人,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一看就是来捞人的。盛墨到的时候,安有金已经等在接待室。安有金是有着三年资历的小巡捕,还上过英国人办的教会学校,在一帮巡捕里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不过他很喜欢大头兵出身的盛墨,盛墨讲义气,也把他当兄弟看。安有金带盛墨去临时会见室的档口,告诉盛墨那两个女人因为身上有枪被抓的,自己去提来盛婉真后,站在门外给他们说话的方便。
“阿姐,怎么回事啊?”盛墨其实心里清楚,问也白问。
“和朋友一起喝个咖啡啦,就被抓到这里了”,盛婉真现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盛墨,眼睛里全是祈求。盛墨最看不得阿姐的这种眼神,当年跪着求书舅舅收留盛墨时,也没有这种卑微。
“那枪是怎么回事?”盛墨都有点气急败坏地质问了,上海虽说没有禁枪,但一个普通人身上带着枪,总是要有个说辞的,难免不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很容易归到那些反日、抗日分子一类去的。
“就是防身用的,女人家出门总是不放心的”。盛婉真继续强调着。
“我只能保你一人,你那个朋友让她自己想办法”,盛墨想给阿姐一点教训。
“不行的,她留在这会坏我事的”,盛婉真的意思是,和贾宁留在这会出卖她的,盛墨也瞬间懂了,只能无奈地短暂沉默后,起身去找警察署的吴警官。
吴警官一看是盛墨,很麻利地办着手续,还不好意思地说,保释是可以的,但有规矩,盛婉真、和贾宁这种持枪出现在危险场合的,保释金是每人100大洋,自己也是照章办事,真的是爱莫能助。盛墨一面表示明白,一面打电话让王有思去办公室保险柜里取那三条小黄鱼。盛墨不敢离开,可也无事可做,正在那里焦急等待时,一群日本人进了院子,盛墨看见里面有戈武骏。随后吴警官被一个电话叫走,再回来时告诉盛墨,日本人说了,都不能保释了,盛科长请回吧,盛墨又磨了几句,得知确无办法转圜时,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给唐钺打电话吧,盛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唐钺闻讯赶来时,也吃了一惊,本来老陈只是让内线安排多收些保释金,想着盛墨一穷二白,会再向唐钺借钱的。没想到日本人突然插手,唐钺只能找到戈武骏询问,戈武骏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有危险倾向,哪怕没有嫌疑,最好还是要等日本要员走了之后再行释放,以免节外生枝。
唐钺沉默着思忖对策,戈武骏却问了:“唐先生要保释什么人?”
“两个朋友”,唐钺赶紧回答。
“什么样的朋友,值得唐先生亲自跑过来。”
“像家人一样的朋友”,唐钺非常真诚地看着戈武骏。
“既然是唐先生的家人,那就请领回吧,我们可以相信唐先生的”。戈武骏的爽快,让唐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还想着需要费点什么口舌呢。正当唐钺不知如何表示感谢时,戈武骏却指着自己说,你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唐钺不知道的是,这个人情他以后还真的还给了戈武骏。
唐钺告诉走出警察署的盛墨、盛婉真、和贾宁,自己在大世界安排了洗尘宴,为两位女士去去晦气。两位女士得知唐钺的身份及对深陷警察署的二人援之以手后,慨然应允并极尽奉承,一路上二人对唐钺不断表示着感谢和恭维,只是和贾宁偶尔投向盛墨的眼神里,总是透着寒意。
老陈在大世界已经安排了最雅静的位置、最体面的酒菜。四人落座后,唐钺将自己带的茶交给服务生。两位女士自然是对唐钺青睐有加,加酒布菜、殷勤备至,交谈甚欢。当建云裳悄然出现在另一个角落时,和贾宁借口去洗手间抽身离开,盛婉真则会意地极力吸引着唐钺和盛墨的注意力。
酸枣叶茶端上后,盛婉真赶紧为唐钺倒满一杯,然后才是自己和盛墨。
“盛小姐尝尝我们上海的青叶茶吧,看看能否比得上南京的朱雀茶”,唐钺刻意地介绍着茶的来历和不凡之处,慢慢喝了一口,竟有意外的收获,比自己在家里泡的味道柔和了许多,竟也有一点点当年山里的那种味道。
“服务员,怎么泡的茶,口感不错嘛”,唐钺心情复杂且明朗起来。
“先生,我们的茶艺师来了”,服务员介绍着一位年轻帅气的茶艺师。
“先生,这种茶需与干菊共煮去其生涩、萃取其甘,再沁入少许晶糖,才有芳香之气、甘甜之质”,茶艺师自信解说,唐钺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泡不出那种味道。唐钺打赏过茶艺师,转而问盛婉真味道如何。
“我不懂茶的,这个茶,好像还不错,盛处长好雅兴,我们有口福哦”,盛婉真赞赏着,唐钺也思忖着,她到底是故意掩饰还是自己认错了人,但这张脸自己是不会记错的,虽然脸上的笑意无限陌生,虽然眼神中毫无熟悉和亲切。
“听盛墨说,舅老爷医术精湛,盛小姐可曾承其衣钵,悬壶济世,救众生于疾痛之中?”唐钺想着再探一探她的身份。
“我学的是服装设计,可以帮您设计一套国内顶级休闲式西装”,盛婉真脱口而出后,又紧接着补充到:“在舅舅诊所也帮过忙,按摩也没有问题的,唐先生用得着我尽管说话”。看到端上来的咖啡,盛婉真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好像终于有了自己擅长的东西。她说起各种咖啡的口感香气、点心搭配,神态也是开朗明媚的,唐钺几乎沉浸在这明媚中,往日的记忆中,一样的笑靥如花,现在的她眼里透着说不清的一种陌生,唐钺现在已有50%的把握,这个人不是那个甄医生,只是长的像而已。
“盛小姐有姐妹吗?”唐钺忽然发问,这也是他现在心里最大的疑问。
“没有”,盛墨和盛婉真几乎是异口同声,但唐钺分明看到,盛墨是脱口而出,盛婉真则是有准备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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