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钺看着书婉瑜又喝完一杯咖啡,然后又去倒水喝,不解地问她:“这是一天没有喝水吗,渴成这样?”看着书婉瑜笑笑并不接话,唐钺吃惊地问:“你不会逃亡了一天吧?”
书婉瑜给逗乐了,说道:“这得迷多大的路,能逃亡到这里?知道你没那么小气,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只是在司令部门口看了一天,你都没有出现,还以为你真的被打坏了。”
唐钺说:“我不是自己走着离开的吗,难道我是爬着逃走的?”
书婉瑜说:“你这么要面子的人,不到最后,都不会在地上爬的。我后来去码头看了,有大量血迹。其实你没事最好,我们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唐钺说:“当年对日本人,也不过如此吧。不过我还是很感动,甄医生手下留情,这次的事就全当误会,只是我一直有个疑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书婉瑜点头说:“问吧。”
唐钺问:“为什么你非要进庄沐春的电监室?”
书婉瑜显然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没有非要进呀!”
唐钺笑了一下说:“那我就没有要问的了。”
书婉瑜说:“以后出门小心一些,不要再单独去陌生的地方。”
唐钺一惊,问道:“你们的行动还要继续吗,为什么是我?”
书婉瑜无奈地说:“总之小心一些,也未必有后续行动。”
唐钺笑了,戏谑地问:“在你们那里,你这属不属于叛徒行为?”
书婉瑜问:“你觉得呢?”
唐钺被问得无话可讲,在哪边,通风报信都是叛徒,降将可纳、叛徒不容,可她这样,是真的对自己有情,还是美人计的延续啊,唐钺现在真的有点拿不准了,但她当时放过自己、现在也没有再动手,却是事实,至少说明,她现在不想杀自己,她手里有枪,刚才要动手,两人也就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书婉瑜显然是有点累,头趴在餐桌上,眼光已有些迟钝,一脸的疲惫之色。前天晚上的衣服应该也没有换,衣服和头发都有点污渍,只有搭在桌子上的一双手,细腻白皙,泛着亮光。盛婉真姐妹俩真的不一样,盛婉真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燥,但手却异常细腻白皙,而那个盛家真,手上却很粗燥。唐钺当时在76号的刑讯室,就发现了这个不同,但唐钺当时以为,她在山里风餐露宿、难免如此,当然初次在山里遇见她时,她就有一双细长白皙的手,现在这双手就放在桌子上,唐钺有一种想摸一下的感觉开始在心头泛滥。
书婉瑜猛然抬头,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冲着唐钺笑笑,说着:“要好好休息,按时换药,不要沾水。”
看着书婉瑜起身、准备要离开的样子,唐钺说:“伤口可能处理得不好,现在疼得与往常不同。”
书婉瑜停下身说道:“我看看。”
唐钺回到客厅沙发上坐好,看着书婉瑜走近自己,去褪下唐钺左臂的睡袍袖子,唐钺忽然伸出右手,将书婉瑜拽倒在沙发上,接着侧身,右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带到自己怀中。书婉瑜被拽倒在沙发上,双手下意识抓住唐钺的胳膊,试图拨开他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唐钺的手越来越用力,书婉瑜终于在他的手中慢慢停止了挣扎。
唐钺松开手,摸着书婉瑜的脖子。
她的手是真漂亮。
她安静躺着的样子也好美。
早上八点,一抹晨曦从窗帘缝隙间钻进来.
书婉瑜慢慢睁开眼睛,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想起昨晚醒来时,唐钺在床上的疯狂,还有自己的晕眩,跟梦境一样。书婉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是那么的脆弱,竟然在他怀里哭泣和颤栗,害怕他死去、恐惧他的离开。
书婉瑜闭着眼睛,向唐钺怀里靠了靠,那份踏实的感觉,真的希望这世界就此永恒,没有那么多的纷扰和对立。
唐钺将胳膊搂紧了她,唐钺早已按照每天的生物钟,在七点多钟醒来,但他不愿打破这梦境的美好,偷偷看着怀里的这个女人,黑黑的头发,脏的都打绺了,闻着有一股子江水的味道;脸上都是哭过的泪痕,唐钺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可以肯定,她是喜欢自己的,还有她昨晚的颤栗和不断哭泣,她脆弱的内心第一次彻彻底底暴露在唐钺面前,她昨天是在恐惧中等了一天,她竟是在害怕唐钺这个“敌方”被打死了,而不是担心自己被通缉,甚至半夜三更冒着被抓捕的危险,潜入自己家里,身体疲乏至极,精神几近崩溃。
唐钺心里很是难过,她本应过着打打麻将、买买东西、喝喝咖啡、甚至与太太小姐们攀比、吹牛、争风吃醋的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或者穿着白大褂体体面面做个医生、女先生,可现在,却弄成如此局面,自己要怎么作,才能让她摆脱这些呢?
看着书婉瑜醒来,唐钺闭上眼睛,使劲抱住她,让外面的世界都见鬼去吧,二人在床上又缠绵了一个多小时,谁也不愿分开、不愿起来、不愿面对外面的世界。
就在书婉瑜将头埋在唐钺怀里,像个孩童一样乖巧时,竟忽然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卧室的门没有关,大门关上的声音清清楚楚,听着声音,唐钺知道是老金。书婉瑜恐惧地靠近唐钺,唐钺扯过被子盖住二人,脚步声停在了沙发处,紧接着慢慢几步,又停在了卧室门口,时间仿佛僵住了一般,然后是脚步声渐渐去了客厅,老金的声音传来:“早饭在桌子上,记得吃早饭!”
唐钺在被子大声说:“知道啦——!”
房门被重重关上。好久,唐钺才将头探出被子,安慰书婉瑜说:“是金汉年。”
唐钺起来去关上卧室门,重新钻到被子里,二人相拥在一起,唐钺说:“咱们是不是应该结婚了,刚才怎么有一种被抓的感觉,我可不想这样。”
书婉瑜听着唐钺的话,终于笑了,甚至笑得有一点明媚,但忽然看到唐钺的胳膊,白色的绷带都红了,书婉瑜叫道:“天呐,你的胳膊,伤口是不是崩开了,让你乱动,不听话。”
二人穿了睡袍,书婉瑜顾不得蓬头垢面,先将唐钺的伤口重新敷药包扎,这时,唐钺才忽然感到胳膊的疼痛。
书婉瑜让唐钺去吃早餐,自己去洗澡,洗完又将唐钺身上擦了一遍。看着书婉瑜终于坐下去吃饭,唐钺挨着她坐下,歪着头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明白了许多古人的话,说的真好,以前不理解,但现在真的懂了。”
书婉瑜将一勺子米粥喂给唐钺,问道:“哪句话?”
唐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书婉瑜笑话他:“俗了。”
唐钺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书婉瑜说:“太狂。”
唐钺说:“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书婉瑜说:“有点伤感。”
唐钺说:“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书婉瑜说:“颓废。”
唐钺笑着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书婉瑜用眼嗔他:“登徒浪子!”
二人笑作一起,唐钺又哼着那首“好一朵美丽的小黄花”,说都有点想念山间的茅屋了,那里就咱两个人,多好,渴了有山泉水,冷了砍柴烧,饿了打个飞禽走兽。”
书婉瑜听出他话里的落寞,开玩笑地说:“你也不问问山里的飞禽走兽是否愿意,你老人家在那里一待,打这个吃那个,跟地主恶霸一样,人家飞禽走兽何其无辜,可都没活路了。”
唐钺忽然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书婉瑜端起茶杯问:“什么?”
唐钺说:“那王宝钏大小姐,在寒窑苦守一十八载,她又不会种菜,也不会打猎,光在那挖野菜,你说,那山会不会都给挖秃了呀?”
书婉瑜本来含了一口茶,想漱漱口,听到唐钺的话,一口喷了出来,然后笑得直咳,唐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眼波流转、活泼灵动的样子,心想,她应该有一份美好安静的生活,而自己内心里,何尝不是更加渴望,必须要争取一下了。
九点,老金到了唐钺办公室。
卫祺早早已在等候,老金问他:“都准备好了吗?”
卫祺说:“市警署出面,咱们在外延一公里处守着,如果有人闹事或者不守规矩,就以妨碍军事行动驱离或抓捕。”
老金说:“将这份计划送到蒋副司令那里,就说唐处长直接过去了。”
卫祺说:“是,我在下面等您。”
老金来到李丰办公室,见他正在擦枪,老金说:“换衣服,去开车,开那辆黑色的别克。”
李丰赶紧收了枪往外走,门口碰上情报科秘书廖瑾,看见二人要出去,赶紧说:“李科长,这是今天的线报,整理好了,您看看吗?”
李丰问:“有特别的事情吗?”
廖瑾说:“没有。”
李丰说:“放桌子上吧,我出去一下。”
二人开车跟着卫祺的车队,一边闲聊,李丰一边发着牢骚:“老金,咱这整天都是这个有赤色言论、那个有赤色倾向,大家就是发个牢骚嘛,纯粹无事生非,这样整,可容易动摇军心的。”
老金继续抽烟、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都是上面的事情,上意难测呀。”
李丰说:“回头那个内奸怎么处理?这帮货色也是,在大后方待久了,到上海了也不消停,竟敢勾结帮会做这种事情,幸亏那个纱厂老板没什么势力。”
老金说:“能怎么办,秘密处理呗,咱知道他是自己勾结外人去绑票,外面可不这么认为,要让那些小报记者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到时候,绝对以为是咱们穿着军装干着土匪营生呢。”
警察局的几辆车忽的从旁边响着喇叭窜了过去,李丰笑着说:“时墨墨的人。现在咱墨墨,可不是以前了,变得跟个土匪似得,一脑门子官司,扯着嗓子骂人。原来跟着少爷那会儿,墨墨那也是一种翩翩贵公子的儒雅风流,拿个扇子都能吟诗作赋了,扛起枪那也是杨宗保,你看现在,那帮黑皮是真害人呐。”
老金说:“你最近见老傅了吗?”
李丰笑起来说:“见了见了,老秀才骂人,那更是一道风景。他赶不上墨墨的嘴皮子利索,他把自己气得直磕巴,我跟他待了半天,差点给我整磕巴了。傅掌柜说了,警署那帮人可比老兵油子难管多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帮人是真坏。”
老金说:“警署人员复杂,又都是留用人员,他们里面的人,基本没有立场,就是个大染缸,谁进去,时间长了都得被染黑。”
李丰接过老金点着的烟,一只手拿烟抽着,一只手开车。到了指定地点,老金下车,看到卫祺已经带人做好部署,三人遂在那里踱步聊天。
快到中午时分,空中升起一颗信号弹,三人差点乐出声。李丰摇着头说:“咱墨墨弄得还正规,就可惜这信号弹了。”
老金边上车边说:“咱们去吃饭,吃完饭去那边看着,赎金给了,人得保证别出差错。”
卫祺问:“为啥非得等晚上?现在去给他薅出来得了!”
老金说:“大白天的,就那俩毛贼,还找了这么多天,还动用那么多警力,不难堪吗?回头怎么立功受奖?”
李丰指着卫祺说:“你小子,真得好好练练。”
老金继续说:“晚上,剿灭多少匪徒、弟兄们怎么英勇,谁也看不见,不是由着咱们说吗,想咋说就咋说。小子,你道行还浅,你要是去警署,非让那帮黑皮给你收拾惨了。”
卫祺一副炸毛的样子说:“我才不去呢,打死都不去,我准备接替咱们盛大少爷,做咱们这的白相公,谁让咱长得帅呢,又儒雅风流?”
老金和李丰被逗得笑起来,李丰说他:“卫少爷,您是真的风流倜傥,才比老金,貌似我李丰。”
卫祺说:“长你们那样,我还活不活、我还活不活!咱是那种白衣少年郎、人间惊鸿客,别整天少爷少爷的,多土,以后都叫我卫公子,听着就星光满天的感觉。明年,我给你们娶个弟妹。”
三人一边玩笑,一边看着大队人马收拾妥当、各自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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