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和李丰刚要上车各自离开,却看到大门口的暗哨突然将枪瞄向外面,庄子的管事常老栓站到墙边谨慎地向外张望着,远处一辆车呼啸而来,车窗以帘布半遮,看车牌和车都很陌生,一直等盛墨下来,常老栓才示意暗哨放下枪、开门迎客。
是盛墨来了,盛墨一看老金、李丰都在,手舞足蹈、咋咋呼呼地抱着老金、又拍着李丰的肩膀,刚想往里面走,盛墨忽又想起什么,冲着常老栓指指车里。老栓过去,看到车里有个捆得粽子一样的东西,这样捆法不用问是个人,从头到脚都被蒙得严严实实、捆得结结实实,像一捆木头一样。老栓点头表示知道了,盛墨又打开后尾箱,里面还有一个。老栓用手比了一个二字,笑道:“二个,跑不了。”
常老栓和那三个后生,就是这庄子的人,三八年鬼子屠了村,村里老弱妇孺132口全死了,老栓带着三个后生跑皮货躲过一劫。之后几年,庄子被帮会和汉奸占据、不断骚扰。后来老陈在时,买下这个庄子的地皮,看到老栓几人不断在庄子周围盘踞,老陈知道他们的身份后,雇佣几人看守庄子。乱世之中,老栓这些平民百姓也知道了拿起武器抗争,更懂得了与唐钺这些人互相扶持。
盛墨三人回到大堂内,盛墨看到唐钺,高兴地晃着身子、摆着谱叫道:“小钺子,给爷们儿倒杯茶,爷们儿口渴了。”唐钺惊奇地看着盛墨,拿桌上的一个空盏倒满水递过来。
盛墨又吩咐老金:“老金头,给爷们儿点支烟。”老金笑、凑过来,将抽了半截的烟递给盛墨。
盛墨又看李丰,想不起说什么了。李丰笑着上来问:“爷们儿,需要老李头给您捏捏肩吗?”看着盛墨抽着烟继续慎着,李丰拍着盛墨的肩膀问:“这是有好消息呀,嘚瑟成这样,特别好的消息吧?赶紧着,别慎着了,我都等不及了。”
盛墨半躺在椅子上,戏谑地瞅着三人殷切期盼的目光就是不说。李丰终于忍不住开玩笑地问道:“你要娶媳妇了?”
盛墨终于忍不住,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地说:“你们猜,我抓到谁了?”
三人正看着盛墨闹腾、一脸开心笑着,听盛墨一问,不觉眼前一亮,相互对视几秒钟,又看向盛墨,盛墨又嘚瑟地笑起来,刷的蹲到唐钺面前,恶狠狠地说:“哥,我抓到枪杀钱钧的那两小子了,我好好整治了他们一顿,都招了,就是他们那帮孙子干的,咱去南京告他们,咱可以翻盘了,你不用躲着了。”盛墨说到这,脸上不禁又凶狠起来,唐钺不仅要躲在这,恐怕要终生背着汉奸的骂名躲着,这是盛墨接受不了的,想起来就百爪挠心、寝食难安。
老金抓起盛墨问道:“是那两人吗?”
盛墨点头道:“姓苗的和姓庄的,我一直找人盯着呢。今天上午,这俩人鬼鬼祟祟被庄沐春送到嘉义旅社,等庄沐春一走,我带人就给抓了,一顿收拾,就招了。他们是南京特训处的人,这下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吧。他两可说了,来的人不只他俩,还有他们长官邱治国。邱治国在苗振邦官邸呢,我找人看着呢,出来就抓。
老金向唐钺说:“老毛这是动真格的了,连邱治国都给派出来了,对江浙系也是下黑手啊。”
唐钺叹气说:“顺者昌、逆者亡,他这是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老板一死,十几万人呐,转眼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不断内讧,他没有利益分给大家,只能先杀一批。”
老金也叹气:“今日真的不同往昔了,那时的同仇敌忾、视死如归,都随着老板去了。这么多人争个地盘不是问题,就怕他们跑到那边去啊,到时,会动摇根基啊。”
唐钺纳闷地说:“他与江浙系是死对头,但咱们没有与他为敌啊,开始我还以为他要趁机打压一下咱们,可他下死手,确实没想到。”
老金说:“他能对江浙系下死手,就能这样对咱们,有什么奇怪的,军统排除异己,向来都是手起刀落。”
唐钺摇头说:“有点想不通,咱们跟江浙那帮人可不同,人家是要把他弄下来取而代之,咱们不过割据一隅,仍奉他为老板的继承者,相敬如宾即可,即便要上海这个位置,把咱撵走即可,没必要结仇啊,他明明知道咱们人多、牵连甚广,还敢下死手,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老金说:“咱们去问问那俩人,没准能知道点消息。”
盛墨一拍大腿叫道:“你们问,我去堵着邱治国,这个小秘书,我必须抓了他。”说完不等三人搭话,就快速走出大门。
老金叹气说:“盛墨这回是真受刺激了。”
李丰问:“那两人咋办?”
老金建议说:“关仓库吧,我再问问,你去办你的事情。”
唐钺点头,的确,还有几件事情要办。陈子路带着宋先生的私人顾问古战元已到上海,今晚需要到国际饭店去会会这位大神。唐钺需要准备好投名状,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了。
苗振邦行辕门口。
盛墨车刚停下,警署的文大陆就冒出来,小声冲着盛墨说:“抓了,带回警署了。”
盛墨问:“没弄错吧?”
文大陆使劲点着头,盛墨警告他:“要弄错了,剥了你的皮!”
文大陆笑笑,盛墨这些日子是因为程立的死,脾气变得极坏。文大陆是程立警校的同学,在日伪时期的静安区警署当差,留用后处境很艰难。程立生前对文大陆极其照顾,半年前才将文大陆调过来在傅圣泽手下做事。老傅这阵子请假外出,文大陆一直勤勤恳恳按照傅圣泽的交代办差。
程立一出事,文大陆作为同学,一直白天黑夜地跟着忙活后事。盛墨对死难弟兄们的后事和抚恤,办得极其体面,文大陆在总务部门,知道花费和抚恤金不是来自警署,不由感慨盛墨这人真的不错,也替程立感到欣慰。今天出了枪击案,警署的人基本都被调出来了,文大陆仔细观察过,盛墨的亲信是程立和王有思,但王有思仍然留在警署,估计是有事走不开,文大陆知道盛墨此时需要人手,也就对盛墨的吩咐格外上心,即便在盛墨离开时,也认认真真地在盯差。
邱治国一出来,文大陆带着三个弟兄,跟到下一个路口,就拦停了他们的车,以执行公务为由,冷不防摁住了邱治国和他的秘书,打晕了司机,将三人一起带回警署。
盛墨回到警署时,梁署长还没走。
盛墨被叫去梁署长办公室,梁静肖问盛墨:“抓的是什么人?”
盛墨看着梁署长说:“您别管。”
梁静肖幽幽说道:“别惹乱子啊,我在这估计也待不长了,到时候没人替你收拾烂摊子。还有,下午,苗主任的秘书,拿着释放证要带走一个人,王有思说,那个人你不让放,我以人名不符、需要核实身份将他打发了。但调查处新来的王处长,居然又来了一次,要不是王有思说是唐钺要扣的人,我就让他带走了,调查处咱不敢得罪!”
盛墨狐疑地问:“苗主任是谁?”
梁静肖笑道:“抓你的苗振邦啊,还有几个苗主任?”
盛墨听罢冷哼一声:“您别管了,快去医院陪嫂子吧,咱绝对不惹事,放心吧。”说完推着梁静肖往外走。梁静肖是好人,55岁了,老婆的肾病很严重,已在医院住了半年多了。抗战时他一直在上海坚守,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和公婆一直在重庆,可以说是靠着缝缝补补、艰苦度日熬过来的。虽同为国府办事,但与唐钺小组没有关系,却没少给唐钺帮忙。唐钺和老梁也算是朋友,梁静肖老婆住院的钱,唐钺和盛墨没少支援。老梁的大儿子抗战时炸断双腿,只能待在家里,他那些积蓄早已捉襟见肘,而梁静肖也算的上手脚干净,因为他背后没人,全靠自己的运气和能力在上海潜伏多年才能活下来,可他还讲义气、讲江湖规矩,还时不时地周济一些道上的穷弟兄、邻里朋友。唐钺说过,与老梁相比,咱们都是坏人。但好人却不一定有好报,前任金署长高升、走了半年多了、他却一直是代理署长,不过也快挪地方了,副署长也得让贤了,等不到他荣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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