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唐钺每天晚上准时回家,心中怀揣着一丝期待,希望哪天一开门,可以看见甄梅出现在家里。唐钺并未向任何人说起甄梅离家的事,哪怕是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老金、李丰和盛墨,这其中原因众多,不仅是因为甄梅此次行动的性质颇为敏感且充满风险,更是因为,作为一名军政要员,如果连太太的去向都不知道,恐怕会成为丑闻。
唐钺心中一片茫然,机械重复着每天的工作,这种情绪难免不被老金和李丰察觉,二人除了背后悄悄猜测,也别无他法。唐钺盘算着日子,如果甄梅已经回了北平,这几日也应该到家了,气也该消了,会给自己打个电话报平安的,怕就怕她还在上海,还在做着那些危险的事情,最近被抓捕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有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政府内部殃及的官员和家属亦不在少数,只要被扣上共谍、通共这顶帽子,几乎没有洗清的可能。
甄梅九子街的住房,早已被保密局收回、调剂给了其他人居住,唐钺想着,甄梅若滞留上海、又不回家,一定是与那边的人在一起。唐钺想到了廖锦轩、秦城,但又不敢让人去查,怕引起更大的麻烦。惴惴不安的十几天过去,还是没有甄梅的消息,但却传来邢云被抓的消息,让唐钺更加烦闷,唐钺不知道邢云到底是什么人,与甄梅有没有关系,一切只能在煎熬中慢慢等待。
八月底,上海。
盛墨要为儿子摆半月酒,唐钺、老金、李丰等原商社的几十人约着周至瑜,去盛墨家里看望了分娩的闻杰,不想段秋风也闻讯一起跟了过来。盛墨婚后就住在杜美路的葵园,闻杰也是按照惯例、辞了工作全身心料理家事。但因为唐钺、老金住在师部不能回家的缘故,大家见面的日子并不多。
小婴儿像盛墨一样秀气白净,闻家太太派了闻杰自小的奶母过来照拂,又请了奶娘照看婴儿,家里被打理得井然有序。大家热闹一番后,让闻杰和婴儿静养,盛墨请大家一起去淮阳居喝酒庆祝。
淮阳居的人,多是被裁员的老朋友,大家之前共过事,又碰上盛墨生儿子这种喜事,聚在一起都免不了多喝几杯,喝多了也免不了发牢骚、骂娘。喝到尽兴之处,也有唱曲歌舞的。看着大家如此开怀,唐钺也多饮了几杯,不觉间已经醉意朦胧,支撑不住回到沙发上靠着、看众人击杯传酒。
段秋风坐到唐钺身边来,递给唐钺一支烟,看着唐钺的样子,有点不解地问唐钺:“知道吗,邢云被抓了?”
唐钺点点头,等着段秋风继续说。
段秋风忽然冷冷地盯着唐钺说:“不是你干的吧?”
唐钺摇着头,瞄了一眼段秋风说:“她不过走私而已,我扣下她的货即可,抓她有何用?”
段秋风释然一笑说:“我觉得也不会是你干的,你没有那么小气。”
唐钺问段秋风:“怜香惜玉了?”
段秋风笑道:“哪有?咱们这种行业,哪敢互相招惹,一个个都带着面具,又心狠手辣的,弄个这样的蛇蝎美人放身边,晚上都睡不踏实,只是认识好多年了,都是老朋友,她忽然出事了,关心一下而已。”
唐钺问:“人是被保密局抓的,你在保密局,难道不知道原因?”
段秋风说:“保密局又换人了,原来的站长高升了,又来了一个新站长,王汝峰,你还没见到吧,他亲自抓的邢云。”
唐钺笑道:“上海站长,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看来上海是一个福地。新站长一来就抓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讨个好彩头吧?”
段秋风说:“有可能。”
酒宴快散尽时,周至瑜过来,段秋风知趣地云找盛墨喝酒了。
周至瑜可能是因为与盛墨缓和了关系,一脸开心的样子,坐到唐钺身边还在夸盛墨家儿子好看可爱,看着唐钺一脸的百无聊赖,周至瑜说:“还在为太太的事情烦恼?”
唐钺眼神猛然凌厉起来,周至瑜贴在唐钺耳边小声玩笑道:“不要这样严肃嘛,生什么气嘛?书组长那晚十二点离开家,在国际饭店住了一夜,次日上了戈登将军号,她这是去哪了?”
唐钺心里忽悠一下 ,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周至瑜笑道:“不过我给保密局的消息,是书组长次日早上离家,后来被我们跟丢了,后来就再也没见到,现在仍是盯着你的家,但只能记录你每天回家的时间。”
唐钺笑道:“那谢谢你了,吵了架,她去香港了。”
周至瑜笑道:“谢什么,你是我闺女的干爹,小囡还要靠你多多照顾,她干娘不也是自家人嘛!”周至瑜没有告诉唐钺的是,甄梅是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登船离开的,但周至瑜懒得理会这其中的猫腻。这个时期,出国定居、通共、私情,都有可能,但此时的周至瑜,只想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更不想招惹唐钺,知道唐钺的私事太多,对自己毫无益处。她只是想让唐钺欠自己一个人情,唐钺这个人,身上有一些江湖习气,自己帮了他,他才会照顾自己和女儿。
唐钺起身回到桌上,向众人说道:“过几日,我干闺女的一周岁生日,要好好庆祝一番,到时还在这里,大家一定要赏光啊。”
众人好奇地看着唐钺,唐钺像哥们一样揽着周至瑜的肩膀说:“周经理的千金,我的干闺女,我现在可是儿女双全,庆祝一下!”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彼此异样的眼神互相询问着,后又忽然明白似的喧闹起来,祝贺着唐钺和周至瑜,只有盛墨不太开心的样子,忽然问道:“周姐,我也没有闺女呀?”
周至瑜热切地看着盛墨问:“那让小囡也认你做干爹吧?”
盛墨冷笑道:“挺好,这样我也儿女双全了。”说完盛墨看向唐越。
周至瑜是真的开心,拿出自己应酬人的本事,让席间众人又一次热闹起来。
大家热舞斗酒之际,盛墨拉着唐钺去另一房间。看着唐钺百无聊赖的样子,盛墨问唐钺:“哥,你是不是想阿姐和孩子们了,不如把他们接过来吧。”
唐钺叹道:“再等几日吧,等他们再大一些。”
盛墨又说:“怎么这阵子跟周经理走得这么近?”
唐钺一想盛墨就是问这件事,遂看着盛墨,有些落寞地说:“你阿姐前段时间来了,不过又走了。”
盛墨着急地问:“来上海了?怎么不告诉我?”
唐钺无奈地说:“来去匆匆,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又去哪了。”唐钺于是将甄梅提走邢云那批枪支的事情讲了一遍,又将刚才周至瑜的话分析了一下,最后提醒盛墨:“你赶紧去上班吧,盯着点邢云,看她都知道什么,她一个女人家挺不了多长时间,保密局现在的刑讯,比76号的都有过之而不及。”
盛墨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吃惊之余,有些愤恨地说:“一定是廖锦轩,等我抓了他,一定有他好受的。当初就不应该放了秦城,让那些人听话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消灭。
看着唐钺担心,盛墨建议道:“不然让邢云彻底闭嘴得了。”
唐钺说:“听段秋风说,那是新上任的王站长亲手办的案子,你小心点,别得罪了他。”
盛墨说:“我懂,明白。”盛墨虽然嘴里这样答应着,心里还是不禁埋怨唐钺,怎么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依着盛墨的脾气,邢云一死,万事皆了,何苦担这个心。
众人在淮阳居玩到天明,却不想,早上上班时,发现出大事了,那批枪又被人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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