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一九四九年一月中旬,上海港务卫戍师部。
唐钺、老金看着那鼎匆匆离去的身影,老金打开收音机,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正在播报着:“终于迫使国民党放弃其全面进攻计划,而于一九四七年上半年将进攻的重点限制在南线的两翼,即山东和陕北。战争在第二年(一九四七年七月至一九四八年六月)发生了一个根本的变化,已经消灭了大量国民党正规军的人民解放军,在南线和北线都由防御转入了进攻,国民党方面则不得不由进攻转入防御。人民解放军不但在东北、山东和陕北都恢复了绝大部分的失地,而且把战线伸到了长江和渭水以北的国民党统治区。同时,在攻克石家庄、运城、四平、洛阳、宜川、宝鸡、潍县、临汾、开封等城市的作战中学会了攻坚战术。人民解放军组成了自己的炮兵和工兵。不要忘记,人民解放军是没有飞机和坦克的,但是自从人民解放军形成了超过国民党军的炮兵和工兵以后,国民党的防御体系,连同他的飞机和坦克就显得渺小了。人民解放军已经不但能打运动战,而且能打阵地战。战争第三年的头半年(一九四八年七月至十二月)发生了另一个根本的变化。人民解放军在数量上由长期的劣势转入了优势。人民解放军不但已经能够攻克国民党坚固设防的城市,而且能够一次包围和歼灭成十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国民党的强大精锐兵团。人民解放军歼灭国民党兵力的速度大为增加了。试看歼敌营以上正规军的统计(包括起义的敌军在内):第一年,九十七个旅,内有四十六个整旅;第二年,九十四个旅,内有五十个整旅;第三年的头半年,根据不完全的统计,一百四十七个师,内有一百一十一个整师。半年歼敌整师的数目比过去两年歼敌整师的总数多了十五个。敌人的战略上的战线已经全部瓦解。东北的敌人已经完全消灭,华北的敌人即将完全消灭,华东和中原的敌人只剩下少数。国民党的主力在长江以北被消灭的结果,大大地便利了人民解放军今后渡江南进解放全中国的作战……”
老金边听着边抽烟、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说道:“共党的攻心战,可真是蛊惑人心啊。”
唐钺叹气道:“弃守锦州、长春,不仅华北防线遭受威胁,现在更可怕的是导致全局被动。幸好傅长官已将重兵50余万人,调至滦县、柴沟堡铁路沿线,防守北平、廊坊、天津、塘沽一线;又以1个兵团4个军,防守怀来、张家口、柴沟堡、张北一线,确保塘沽出海口的安全,希望京津重防,能威慑共军、为党国重筑一份信心。”唐钺虽然这样说,但内心还是不免震惊。这一年来的战事发展,简直是朝着溃堤一般,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期。唐钺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两方陈兵几十万对峙,长春被围困数月,各方诸侯几乎是看着东北战场落入共军囊中的。如果山东战场的失利是大意失荆州,东北,委员长可是亲自去督阵的,仅司令长官就换了三任,他们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若干年的,可还是败给了共军。现在徐蚌会战又兵败如山倒,让打了无数仗的唐钺,一时都陷入迷茫,难道共军的实力,真的在短短三年时间之内,就成了天兵天将了?
更让唐钺迷惑不解的,则是这半年来的上海港口,不断外运国府物资。这几日正在加紧运送的,则是央行的黄金。唐钺不知道上层的意图,但这番操作,委实瞒不过多少上层军政人员,连上海的小报都在对此做各种猜测,上海的未来,现在就如满街的难民一般,命运难测,进入风雨飘摇之中。现在的上海,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可以说是民不聊生。去年上半年,蒋公子的“打虎”反腐失败,上海的贪腐问题,就已经没有了短时期内解决的可能。下半年,国府又开始强制用金圆券兑换百姓手中的黄金,现在百姓手中的黄金几乎都被收走,手中的金圆券却成了废纸一堆,倾家荡产的人不计其数。唐钺一直坚信的是乱世存黄金,所以不在破产之列,尽管如此,但看着满是破产的市民,不免仍是心有余悸。现在大批政府官员、富商和生活优渥的市民,都已经纷纷逃离这座城市,客轮、邮轮的票价不断上涨,却仍是一票难求。
看着沉默的唐钺,老金无奈地说:“听说双堆集一役,几乎全军覆没,黄长官、吴长官等都生死不明,只是战报还未转过来,50多万人呐,两个月就被打没了,都不敢相信啊,跟做梦一样。现在委员长又要下野,真是不明白,上层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唐钺苦笑道:“委员长,这是在为自己的军事战略、经济政策下罪己诏。辽沈战场失利、徐蚌战场失利,半壁江山已失,白长官和李长官趁机发难,赖以为援的美国人也开始不满,委员长也只能暂时下野了。现在最糟糕的是财政,要知道,三七年,一百法币能买两头牛,现在能买啥,估计只有天知道。李代总统主政的第一件事,就是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下个月咱们的军饷能不能发、吃不吃得上饭,就看李代总统了。”
老金幽幽说道:“我去打听了,这批黄金、银元的运送目的地是台湾,委员长难道是真的要离开了吗、 还是要退守台湾、卧薪尝胆、重整旗鼓呢?”
唐钺摇摇头一笑,默不作声。老金明白,唐钺心中也满是失望和迷茫,但他不愿说,尽管脸上已然说明了一切。或许,他还心存一份希望,期待着他的委员长东山再起。
老金苦笑道:“算了,要过年了,别想这些了,先过了这个年再说。”
唐钺忽然问老金:“您是不是想小唐了?不然,您去看看她吧。”唐钺说这话,确实是心中有些担忧,打仗最好的时机是乘胜追击,现在共军势头正猛,渡江恐怕等不了多长时间,若南京失守,上海也免不了一战。但战事一开,子弹不长眼,现在战死的将领不在少数,谁也不能保证子弹绕着自己走,老金应该去看看小唐,他们父女一场,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也不过两年,唐钺觉得有点对不住老金,他偌大年纪,应该荣退了。
老金叹气道:“先等等吧,过一阵再说。”老金能不想小唐吗,可老金更放心不下唐钺,现在局势吃紧、战事不断,共军估计马上就要过江了。从国库黄金的外运就能看出,划江而治不过是个美梦。两边估计都是借和谈备战,一场大战上免不了的。还有,港务师半年前,从南京新任命了一个副师长章家乾,这个人在港务师不断拉帮结派,这倒是小事,但他一身的赤色倾向,已然让港务师内部,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了分裂和动摇。唐钺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李丰和那鼎等人在日夜不停地转运物资和备军备战,所以老金现在还不能走,必须帮唐钺稳住内部局势,尤其是这些麻烦。”
唐钺问:“魏司令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老金笑道:“办好了,魏司令和他的二名警卫,大概三天后抵沪,届时会让专人送他们上船,直至邮轮离港,都派了了专人暗中护卫,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但他们也未言明,具体是哪一天到,估计也是存了防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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