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望镇覆灭之后又过去了多久呢?
比格诺斯不知道。
加斯知道却不说。
两颗仇恨的心一同在漆黑一片的意识空间里跳动着。
“我们要做什么?”
去复仇,去向那些恶人复仇,去向亚门内尔复仇!
“……那是人的天性!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恨他们。
“……那只是表层,孩子。你恨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管。
“那,我们要怎么复仇?”
我……我要他们死。
……笑。
“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
“是啊,怎么做?我们手里有什么筹码?”
金钱……?小酒馆已经烧成了灰。
力量……?没有天赋,未受训练,脆弱敏感,弱小无助。
靠山……?没有拿到吊坠,一半的加斯又能干些什么。一点无用的见识,打不破无形的壁垒。
勇敢的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门内尔跑了,留给他们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可他盘算了手头所有的筹码,却在地狱中看不见一条登天的路。
只有无能的焦虑罢。
“对了。”
嗯?
“你要不要来找我?”
找你?
“我们是同伙啊。”
同伙?
“毕竟合作是从复仇中诞生的。”
……
“来吧。来末日地堡。来释放我。释放这二十年的愤怒。”
末日地堡……祈灵教的异端审判所。凭我,怎么能……?
“所以……”
“你需要积蓄些力量,而我……”
“……会帮你。”
咚——!!
一阵沉闷的响声。
比格诺斯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感受不到加斯,他的意识完全地黑了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加斯也失去了意识。
正相反,他可是相当的清醒。
当比格诺斯的精神在自己面前倒下、消失后,加斯在这漆黑一片的意识空间中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用力滑下。
黑暗的意识被划开了一条缝,好似舞台中漆黑的幕布向两边拉开,漏出藏在其后淡紫色的光亮。
那条缝后的,是之前的影木林。
加斯走了进去,站在影木林下的须根之丘上,仰着头,出神地看着那参天的影木。
在这一片寂静中,一个轻灵悠长的声音没有源头的响了起来,“合作是从复仇中诞生的。我喜欢这句话。”
加斯回过神来,头颅微微低下,他不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只是面朝着树干,伫立在那里,“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吧。”
“你选中的小兄弟,此刻不也在偷听么?”
“比格诺斯啊。这里毕竟是他的身体,以他的意识为主,干扰太强的时候,他就听不见我的声音。”加斯咬牙。
“哦?那他还是真是幸福啊。不过,莫说隔墙有耳,荒野与树木总是被迫见证。(Fields have eyes, and woods have ears.)。为了复仇而合作,和不合作就会被复仇,恐怕不太一样吧。”那声音哼笑了一下,又道。
加斯转过身来,负手而立,他俯瞰着比格诺斯心中的影木林,这儿比上次又阴晦了些,空旷而荒芜倒是不改前色。只是,在他视野的最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可以见到蔓延而来的白雾。
加斯点了点手指头,不在这里,他知道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坏事不会因此而变好,好事不会因此而变糟。”加斯言语淡漠,颇有几分落寂。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继而,丧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信任是相互的。我们的诚意,你看见了。那你的……”
加斯笑了一下,“你会看见的,只要你准备好了。”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话音落,这荒芜的影木林中于无处起风,裹夹着本不应存在植物的芬芳,又重归寂静。
……
一阵颠簸后,比格诺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感觉后脑勺肿痛难忍,好似顶了个铁疙瘩一样,动一下就摇摇欲坠。接着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熏得他睁开眼了眼。
动一下,又传来手铐与脚镣叮叮当当的声音,笼外阵阵的马蹄声与时而感受到的颠簸让他明白了自己正不知被运往哪里——还是以囚犯的身份。
难道自己还是没有逃出亚门内尔的魔掌?
不,应该不是。
牢笼虽为黑布覆盖,但隐约间还能看见外面的光亮。借着这一点儿光,比格诺斯发现这笼内还塞得有七八个人。他们的身上脏乱不堪,令这本就拥挤的空间更加糟糕。
“加斯,这……?”比格诺斯刚欲向加斯发问,可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扑了上来,给了他一记闷拳,顺势就将他放到在地,接着翻跨压身,用手铐上本就不长的铁链缠住了他的脖子,使劲的拽着。
袭击者双臂往一拉,窒息感与求生欲霎时间淹没了比格诺斯其他的意识。巨大的压迫感从脖根处传来,铁链卡着他的咽喉,任凭他怎么大口喘息,也只觉得呼吸困难。每吐出一口气,铁链变收紧一分,仿佛要将他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来,来者要取他性命!
比格诺斯奋力的挣扎着,他双手拽着铁链,想松口气。可袭击者身强力壮,力量尤胜一筹,比格诺斯只觉得脖子上的铁链越收越紧,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升高的血压胀的面庞都有些发痛,在这么下去,身体一旦痉挛了,想反抗都没有办法,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死亡。
“打他的肚子,蠢货。”在比格诺斯即将窒息时,意识恍惚间,他听见了加斯的声音。
眼见无法挣开脖子上的锁链,比格诺斯遂松开了手,重拳一挥,狠狠地打在了袭击者的肚子上。
这么一瞬,脖子上的锁链松了开来,比格诺斯透过气来,可是对手却不休不饶,呼出了一脸臭气,忍着疼痛欺身压了下来,准备再一次进行绞杀,一定要将比格诺斯置于死地。
两者就这么扭打开来,牢笼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发出肉体与金属剧烈的碰撞声,牢内其他人不知所措,只想避开这撕打的两人。比格诺斯踢打着袭击他的人,可被骑在身下的他无论怎么挣扎,脖子上的铁链都是越绞越紧。
就在比格诺斯即将失去意识时,笼外的黑布被一把拉开,一束刺眼的强光射了进来。
比格诺斯此刻才看袭击者的样貌,没想到袭击者竟然是他的好友克洛宁!只见他整张脸都被熏得焦黑,头发被烤的卷曲,干裂的嘴唇上泛着血污,神情癫狂的瞪着比格诺斯,眼里满是杀意。这般模样,险些没让比格诺斯认出来!
“比格诺斯!都是你干的好事!死!给我死!”看见阳光照了进来,再也无法隐藏身份的克洛宁大喊了起来,他的力气更大了些。
“额——”比格诺斯痛苦的挣扎着,他嘴唇青紫,双手渐渐有些使不上力
“干嘛呢!干嘛呢!”一个粗暴的声音传了进来,两根棍子戳了进来,想要把比格诺斯和克洛宁分开。
眼看克洛宁不松手,笼外的胖子更加暴躁了。他一把将整个黑布扯了下来,伸手进去将克洛宁提了起来,紧接着一棍子敲在他的头上,克洛宁身子一瘫,昏了过去,比格诺斯脖子间的压力随之消失。
“要打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打。”胖子怒道。
“咳咳咳——”能喘上气的比格诺斯剧烈的咳嗽着,看见胖子手中敲人的大棒,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头会那么痛了。
趁此机会,比格诺斯向四周观望。原来,关他的笼子只是长长的车队中的一个,向前向后还有五六十个相似的笼子,这还不算驮满其他货物的马车。
此刻,有五六名彪形大汉围着他的牢笼,他们手上都拿着皮鞭与棍棒,而刚刚敲晕克洛宁的胖子正用一种观察货物的眼神,仔细审视着笼内七倒八斜的人们,看到他安然无事,便不再理睬他。
“应该没什么问题,”那胖子揉了揉自己满是肥油的双下巴,打量了打量,说道,“准备前进。”
“等下!”比格诺斯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他想着至少也得弄明白现在是在哪啊。
“嗯?”胖子摸摸自己的脸,没好气的出了一声。
“我想谢谢你。”比格诺斯想了想,还是从这里入手比较好,“谢谢你救了我。”
“呵。”胖子嘴张得老大,眼睛瞪的滚圆,满是横肉的脸挤作一团,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四周围着的壮汉也跟着哄笑开来。
那胖子几步走到比格诺斯的跟前,声调高了八度,道:“哎,小兄弟。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谢我。”
“我们这是要去哪……”看胖子来了兴致,比格继而问道。
胖子和四周的大汉相互看了看,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尤其是那胖子,比格诺斯觉得他都快把自己的下巴笑掉了。
那胖子压下头,将脑袋放到和比格诺斯一个高度,一把捏住比格诺斯的腮帮子,左右摆了摆,耐人寻味地看着他。
“告诉你倒也无妨,咱们马上就到马尔顿了。到了你的新家以后,有你感谢我的机会的。”
“马尔顿……?!”
比格诺斯知道这座城市。
马尔顿城本是尖啸雄关旁的一座籍籍无名的小城,可在如今冰、雷、火三国与地之国对峙的局势下,它便成为了沟通双方势力最为重要的桥梁。没几年的发展,就令它声名鹊起,成为联邦中最为特别的地方。
作为双方势力的交汇处,那里龙蛇混杂。本来双方势力都想将之纳入麾下,可经过几番不分胜负的较力后,最终各有退让,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就这样,它最终成为了一座自(法)由(外)之城。无论你是声名显赫的王公贵族,还是臭名昭着的匪首恶党,亦或是布袜青鞋的贩夫俗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人类的冒险家充斥期间,祈灵师、窃贼、神官、战士各凭本事,天下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哪怕是人(奴隶),在这里也是可以买的到的。
这些特点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提到马尔顿,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它最着名的产业——死斗竞技场——她的女主人麦泽金,也是马尔顿的城主。
在时下双方对峙的气氛里,比凶斗狠的决斗尤为受到欢迎。城市七成以上的人口都做着竞技场相关的产业,各式各样的医馆与赌场,数不尽的交易中心。时而会有世界各地来到的冒险者在这里搏击,赚取金币;也有狩猎小队将打到的怪物卖到这里,与人搏斗;当然,也少不了新出道的战士来这里炫耀武力,毕竟在马尔顿的决斗中夺得的名次,在元素四国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那无疑意味着功名爵禄与荣华富贵。
然而,在竞技场所有的比赛中,参与最多的却是奴隶。
道理很简单,要维持城市的繁荣,光靠时而前来报名的散兵游勇之徒肯定是不够的。总会有无法组织比赛的时候。每流局一次,对各种明的,暗的产业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相对于这些损失,买卖奴隶的成本虽然高昂,但终究有的赚。
所以,渐渐地就变成了——
手痒痒了没架打怎么办?奴隶上。
死斗比赛没对手怎么办?奴隶上。
人兽对决没人接怎么办?奴隶上。
别问,问就是奴隶上啊。
可是,竞技场中的任何比赛都有不低于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很少有奴隶能在竞技场里活过两个月。
因此,巨大的奴隶需求,尤其是斗奴,吸引着全国的黑道贩子,而且中最出名的便是成组织成规模的“鬣狗”。
铁笼内关押的人们听到马尔顿这个名字,纷纷躁动了起来。显然,结合一下他们的处境,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便是落入了这些贩子手中。
“我的心肝宝贝们,你们可都是活生生的金币啊。”那胖子狞笑着,露出了鬣狗般的表情,丝毫不再理会笼子内的躁动。那大手一甩,又将黑布盖了上去,他们离马尔顿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太远了。
“加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比格诺斯问道。
“现在的我做不了什么,你知道的。”加斯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但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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