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庐神州,龙凫山脉横贯大陆东西,群山巍巍绵延千里,山峰如笋拔地出,环环叠翠涌高崖。
若论起天地灵气之浓郁,处于龙凫山脉中间的始祖山独得上天之恩宠。
日升月落,光华尽泄此地;物华天宝,珍禽异兽时隐时现山林中。
洞天福地,人杰地灵,始祖山认了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在始祖山大衍宗的众人眼里,除了自己,在座的都是渣渣,不配跟大衍宗相提并论……
霸气不?当然!
什么叫霸气?
就是大家一块儿开会的时候,说好的不分你我,畅所欲言。
结果大衍宗第一个把话讲完了,问谁有意见?底下四十九大门派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
没人吭声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白乘风和白乘云就是识时务者中俊杰的典型代表,甭管到嘴的肥肉有多肥,只要是沾上大衍宗的边儿,扭头就走,绝不留恋。
聪明人都知道,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放个屁都是死罪。
始祖山。
大衍宗。
最高的山峰之上,一座殿宇,成八角形状,暗合八卦之位,高七层,每层高三丈,共三七二十一丈,名曰:其用殿。
是夜,月色铺染开来,山林静幽。
其用殿七层顶楼,巨大的青铜古钟悬挂其上,日出钟响,可声出千里不绝。
大衍宗掌门隐一,坐在阁楼一角,望着北方的虚空,怔怔出神。
晚风缓缓轻轻柔柔,吹动他白色道袍的衣角,衣袂开始飘飘,尺长的白须也在微微舞动相和,仙风道骨,玉树临风不足以形容。
桌上一局残棋、两盏残酒,说明有人刚刚还在这里相陪。
只是不知何故,飘入云烟,仙踪杳然。
从顶楼望去,偌大的始祖山,尽染月色,苍茫起伏,曲折蜿蜒,尽收眼底。
其用殿外,又六六三十六里,有四座分别高三层,每层高两丈的大殿,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拱卫着其用殿,这四座偏殿分别是:木生司、火燃司、金实司、水度司,寓意春夏秋冬四季循环往复,每司长老一名,分管伴峰上的十二殿。
而十二伴峰则是在春夏秋冬四大殿外,又八八六十四里,按照十二时辰呈圆形环绕其用殿排列的十二座山峰,每座山峰之上都有一座宫殿。
这十二座宫殿分别是:良夜殿、田上殿、山下殿、不动殿、从云殿、虚与殿、千乘殿、九牧殿、大王殿、宁辞殿、白衣殿、拱门殿。
十二殿远离其用殿主峰,将尘世纷扰隔绝在外。
每殿弟子千人,万人大宗,人才济济,精英辈出。
规模,气派,天下无有出其右者。
当世第一,谁与争锋?
可此时此刻,作为天下第一宗门掌门的隐一,面容不见悲喜,似是神游在外,不在尘世中。
强大的神识犹如巨网一般,铺天盖地扫过始祖山上下每一棵树木和小草,每一条溪流湖泊、每一片稻田茅屋……
春夏秋冬四大殿寂寂无声,没有异常。
十二殿乌乌泱泱人来人往,没有异常。
留风柱、困雨峰、歇云亭、驻雪洞……那几个镇压着老妖怪的地方,万年寂寥,没有异常。
北方蛮荒之地?唉,我这该死的修为,太远了,鞭长莫及啊……
隐一心绪不宁,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这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眼看着要冲击“天枢境”的紧要关头,心神不宁,状态不稳,一不小心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收回神识,隐一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魔不去,怕是不能强行冲关了。
端起桌上残酒,一饮而尽,清凉入喉,一时间竟将心中郁闷消弭于无形。
世上烦恼事,多是自找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隐一倒是想得开,且不去想那烦恼之事,以自己的修为,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有的是办法应对。
捻起玉罐中的白子,推其入局,眼中的棋盘,胸中的沟壑,纵横交错。
有风吹过,拂去几缕烦恼丝。
对面无人执棋,玉罐中的一颗黑子,却慢慢悠悠飘在空中,仿佛思索了一番,找到了位置,落子无悔。
隐一的头往左边歪了一下,看了看棋局。
又往右边歪了一下,又看了看棋局。
然后,撇了撇嘴,指了指对面的虚空道:“奸诈如你,阴险如斯!”
桌上剩下的残酒,晃晃悠悠飘了起来,“咕咚”一声,下了肚。
“啧……”品酒咂舌之声自虚空中发出。
“这世上,别人说我阴险狡诈我也就摸摸脸认了,但,唯独你隐一说我,我不服!”
虚空中那声音听起来苍老而深沉,略带几分调侃之意。
“世事如棋,棋如世局,偌大的神州四十九大门派、七十二封国,均操于你手,可叹世人却不自知。”
“始祖山大衍宗更是被你经营的坚如磐石,固若金汤,水泼不进。此等手段,我自叹不如!”
“小道尔。”隐一面色微红,显然是被人挤兑了一下,心里有点尴尬。
“当然,你也不要自惭形秽。天下间能把一盘棋下了上百年的,也唯有你我二人罢了。”
隐一话里的意思,咱俩谁也别谦虚了,论起心机手段,排名前二的,都在这里了。
“还有你那老十三,表面顽劣不堪,声名不显,其实七窍玲珑,心机深沉,一步一算,深得你的真传。”那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挖苦。
“问一句,老十三不会是你……”
“两盏酒就醉了?”隐一打断了那人的说话。
“哈哈哈,老隐头,你这臭毛病,着什么急啊,来来来,再喝一个,走起……”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酒盏再一次飘起。
只可惜,酒盏空空,无人在旁斟酒伺候,两个老头喝了个寂寞。
“老隐头,你没感觉今儿个好像少点什么吗?”那声音有点疑惑。
“应该是少点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总也没有头绪。”隐一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你家老十三呢?平日里跑前跑后的叫的欢实,今天却不见个人影儿,连个斟酒伺候的都没有。”
“咔嚓”一声,隐一心里那个由疑问、郁闷、烦躁凝成的结,在听到对面那人问起老十三的时候,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碎了一地。
原来,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今天没有见到老十三啊?!
找到了症结所在,隐一也顾不得喝酒下棋,散了棋摊儿,撤了酒局,辞了那虚无中的老人,急忙召来弟子询问丁七两现在何处。
一时三刻后,消息传来。
丁七两今日下山,至今未归。
又一时三刻后,山下传来消息。
丁七两日落回山,不在山下。
嗯?不在山上也不在山下,丁七两失踪了?
……
一时间,始祖山大衍宗上上下下都震惊了。
十三弟失踪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快去找,上天入地,挖地三尺也得找到。活要见人,死……啊呸!也要见人!这是丁七两的师兄师姐们的反应,着急,心疼。
小师叔失踪了?哎呀,这可怎么办?以后没人来烦我们,会很不适应的。那谁谁快来安慰我一下。这是丁七两的师侄们的反应,憋在心里的欢呼,恨不得晚上放烟花庆祝那种。
不管怎么样,人丢了,还是在自己地盘上丢了,这可是大事,从未有过的大事。
于是,始祖山大衍宗掌门隐一,紧急发布掌门令,数万弟子倾巢而出,始祖山上一草一木一颗石子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过,严密排查,务必找到丁七两。
是夜,子时。
人多力量大,数万人的搜索,终于有线索传来。
东山崖前,有打斗过的痕迹,疑似丁七两在此地出现过。
隐一从虚空中一步迈出,站在幽暗深邃的悬崖之前,凝望悬崖深处。
神识缓缓展开,想要探查悬崖周边。
“当”的一声,刚刚释放的神识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弹了回来。
隐一晃了晃被震晕的脑袋,好似知道本应如此一样,无奈地放弃了再一次释放神识的打算。
整理了一下衣冠,弯腰作揖,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恭声道:“大衍宗第九百九十九代掌门隐一,求见老祖。”
隐一的声音,在悬崖峭壁间回荡,一层一层的传了出去。
沉默,悬崖的回答。
隐一没有放弃,再次整理衣冠,弯腰作揖,喊出同样的话。
悬崖依旧沉默。
隐一很有耐心,准备再一次弯腰作揖喊话求见,不想,突兀的有个声音自悬崖深处传来。
“滚!”简简单单一个字,却犹如天地之威般压的隐一差点跪倒在地。
“哎,好勒!”隐一弯腰作揖,恭敬万分。
然后麻溜地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站住!”那天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祖,有何吩咐?”隐一闻声,回身驻足,弯腰作揖。
“照单抓药,三日后送来此地。”
“小娃娃资质不错,却被你给教废了,误人子弟!从今天起,我替你教了。”一页纸从虚无中飘落在隐一面前。
“谢老祖!”
隐一抓住药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头也不回,脚下一顿,急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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