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一言难尽的眼神太过有穿透力,其中一个锦云卫发现了他身影,当即面色一变就要跪下来,“陛…”
楚溆生抬手制止了他,“不必多礼。”
听到此处动静的锦云卫都回过头来,见到楚溆生都是面色一变,就要跪下,又在他的制止下停了下来。
“公子,您怎在此处?可有要事吩咐属下?”
“他呢?”
锦云卫对这个他心知肚明,“谢公子去了城门那,那里在重新修缮,陈公子也在。”
楚溆生颔首,眸光一转对上了一双好奇的眼睛,他低头看去,正是那个面上擦了灰的小姑娘,见他看来露出一个笑来。
锦云卫派发粥和馒头的对象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其余的青壮年不做工是没有饭吃的,极个别情况倒是可以宽容一下。
见他看来,那小姑娘也不怕,睁着黑眸,脆生生地问,“为什么大人们见你要下跪?”
锦云卫脸色微变,给小姑娘嘴里塞了个馒头堵住了她的嘴,做完才去看楚溆生,“陛下,她不是有意为之…”
楚溆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他看着表情茫然地取下嘴里馒头的小姑娘,勾着唇浅笑,温柔的样子特别能蛊惑人。
“让他们下跪又如何?”
小姑娘眼睛一瞪,“那你就是坏人!”
吓得锦云卫心惊胆战地,生怕陛下一声令下对面这小姑娘就没了命。
急忙道,“莫要胡说,这是我等的主子!那些命令都是他下的。”
然后楚溆生就见识到了何为变脸。
刚才还对他横眉冷对的小姑娘瞬间笑起来,“大人,你是个好人!”
还把沾了她口水的馒头递到楚溆生跟前,满脸都是“给大人吃”的喜悦,旁边的锦云卫们又开始心跳加速、头昏目眩了。
楚溆生看着那沾着口水的馒头。
南城缺粮,府中厨子那事他也是知晓的,这些食物对南城的百姓来说这一个馒头是很珍贵的东西。
楚溆生接过这馒头,在锦云卫心惊胆战的视线中又将馒头放回了小姑娘手里。
“多谢,我收下了,这是转赠于你的。”
他勾了勾唇,没多做停留朝着城门走去。
……
城门正在重建,挖出了不少当初随意一埋的尸体。
官兵、衙役和锦云卫都在帮着抬尸体、运板车。
楚溆生一眼就看到了谢容。
他正在撅地,十分接地气地拿着铁锹挖土,旁边已经垒了一小摞土了。
尘灰很大,谢容的衣摆处全是灰,他不算有严重洁癖的人,可楚溆生见他时也是骄傲张扬的,除了牢狱时的那一次,从未见到过他这么狼狈的一面。
楚溆生只站了片刻,就上前去帮他,捡起旁边的铁锹跟着一起挖土。
“往旁边挖,你是准备把我挖的再埋了吗陈平川?”
一看那一铲下去土和灰飞溅,谢容还以为陈平川发疯了,冷笑着抬头,想一铁锹敲死他,手都抬起来了。
谁知道一抬头是蹙着眉,神色颇有些懊恼的楚溆生,温柔凉薄的眼里装了烦恼,“容容,朕不是故意的…”
抬起铁楸的手默默放下,谢容哦了声,唇角上扬,“没事,蠢蠢的也很可爱。”
蠢蠢的陛下露出无奈一笑。
“你怎么来了?公文处理好了?”
这一见面就问候公事的模样真是该死的迷人,楚溆生觉得他和容容在一起以后那些内阁的老臣都不用担心他会懈怠公事了。
无声叹息,“朕处理完了。很想你,来看看你。”
随后含笑着抬眼,露出一个温柔缱绻的笑,看他时如盛着一汪清澈撩拨人的春水。
可惜谢容瞎了,挑眉摁着他的手往下一铲。
“来的好,正好这边缺人手,赶紧干活。”
手下的铁锹被人带动着抬起,土一动被抛到一边,孤零零地。
“……”如同楚溆生此刻的心情。
他认命地抓着铁锹开始铲土,谢容在他旁边干得热火朝天,眼里只有土和地下的尸体。
两人不知道挖了几具尸体出来,挖到楚溆生一张脸都沾了灰,衣袍脏兮兮地,挖到他胳膊都酸痛了。
转头一看,谢容就像个无情的挖土机器。
陛下他不甘心,想上去搭个两句话,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熬的大夜……怎么对得起那些处理好的公文。
“容…咳咳。”
嘴一张,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灰进去。
楚溆生咳了几声,再接再厉道,“容容,朕…咳咳!”
又是好大一口灰。
该死!怎么这么多的灰?
他深吸一口气,“容容,朕想和你说…咳咳咳——”
话没说完,谢容铁楸一动。
一铲,一扬。
“咳咳咳——”
旁边传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谢容不由望去,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没…咳咳,朕没事。”楚溆生面无表情,再也不会笑了,“早点干活吧。”
早点干完,这灰不是人能吃的。
两人继续吭哧吭哧地干活,搬完一轮尸体的陈平川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土堆了,霎时间扬起一片灰,“累死了。”
“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尸体。”
陈平川苦着脸望着那一地挖出来的尸体,又去看谢容,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仔细一看…
他睁着清澈而愚蠢的眼,“兄弟,你长得有点像陛下。”
楚溆生微微一笑,“多谢夸奖。陈兄,你与地上的尸体也有几分相像。”
陈平川瞪大了眼,“怎么可能?哪里像?!还有,你你你你…”真是陛下啊!
陛下怎么在这?
楚溆生含笑,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冷酷的话,“一样的命不久矣。”
!!!
陈平川只想把这里的草全拔了,然后塞嘴里,吐出长满草的舌头给他看,发出一声,“我草!”
简直不是人啊。
“行了,干活!”
脑袋让铁楸敲了一下,陈平川苦不堪言地夹在两个狗男男中间搬尸体。
这也是最后一波了,尸体挨个搬上了板车,足足放了个三板车。
全停在那,腐臭的尸味让那一小片泛出浓烈的气味来。
楚溆生皱眉问道,“不下葬吗?”
谢容看了看那三个板车,唇角微动,“我们在等人,接‘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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