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秒钟,心碎得稀巴烂。
不过不怪陈麒现,他们虽然相识于二十年前,可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少之又少。
童年的无知,年少的懵懂,成年后的被迫分离……
都证明着,他们没有自以为的了解对方,理解对方。
那些晨间的呼吸,午夜的欢愉,不过是短短不到两年时间的浮光掠影。
姜弥对此,没有任何的苛责。
爱不需要理由,可相处需要磨合。
道理她懂,只是为什么从陈麒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会难过得不由自己。
姜弥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惹怒他,敛尽眼底未知的情绪,眨了眨眼,把泪水憋进心里,极尽耐心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双腿有些发软,姜弥撑在洗手池台面,动容道:“这世上,只有你没有欺负过我。”
陈麒现面无表情反问:“没有么?”
姜弥浅笑着摇了摇头。
陈麒现也不管家里来没来人,不正经起来,玉皇大帝来了也照样不正经。
他没再开口,拿腿蹭了蹭姜弥的,暗示意味十足。
愣是姜弥再傻,也慢半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这个不算。”姜弥好气又好笑,方才的剑拔弩张,顿时就烟消云散。
陈麒现是懂如何拿捏氛围的。
“这个不算,那我可要……”
“不行!”姜弥抬起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脸红心跳道:“先出去,差不多要开饭了。”
陈麒现这次没给她糊弄过去:“这答案我不满意。”家里来了人,陈麒现确实不敢拿她怎么样,他没皮没脸,姜弥则最是循规蹈矩,“等晚上只我们两个人时,我唯你是问。”
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弥嗯嗯啊啊,深知现在跟他硬碰硬是自寻死路。
晚饭开始得早,因为还得在八点前把彭秋纱送回医院。
林平顺在几个学生的陪同下,浅喝了点儿酒。
菜都是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在座各位都夸蔡阿姨厨艺精湛。
瞧着是宾主尽欢的一餐饭,散场时也都恋恋不舍的。
送彭秋纱去医院的途中,姜弥觉得非常愧对她,自己对她的陪伴和照顾,必然是缺失的。
甚至令她没想到的是,彭秋纱心里,藏着那样多的秘密和顾虑。
她上车后,就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仿佛这些母女相聚的温情时刻,是问上天借来的。
“妈妈,今晚我陪你好不好?”
彭秋纱勾起嘴角,笑容清浅治愈。
不可否认,她不发病时,真的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不用,姜婶和你屠阿姨都在。而且,你陪着我,大公子就一个人了,他会孤单的。”
姜弥见她这么说,撇了撇嘴:“他是大男人。”
“不要,你们平时工作忙,已经很累了,不要再把注意力一直盯在我身上。”
姜弥见状,没再坚持。
送彭秋纱到病房,等护士来给她采集了血样,检查完她的基础指标。
见指标稳中向好,姜弥和陈麒现才放宽心,在病房逗留了一会儿。
陈麒现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妈,今年回老家过年,我这边得准备一下给七大姑八大姨的礼物,也得采办一些年货。你有没有好的建议呀?”
彭秋纱思考了一会儿,也颇有些面露难色:“我也好些年不回去了,都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合适。要不就带一些牛奶和礼盒吧,干货之类的。”
陈麒现看起来兴致浓郁、颇为上心的样子:“行,那我知道了。改天我和咪咪一块儿去选。叔叔伯伯的话,茶叶和烟酒,总不出错吧?”
姜弥见他不是敷衍和假装,心中不是滋味。
那么骄傲和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会为了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的她家的亲戚,能费这样的心思和礼数。
属实让她惭愧。
彭秋纱赞许的目光投向他:“还是大公子想得周到,让你破费了。”
陈麒现:“嗐~妈你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你的女婿呀,人家女婿顶半个儿子,我可是顶一个儿子给您用的。”
他能说会道,把话说进了彭秋纱的心坎儿里:“咪咪是独生女,碰着了事没有兄弟妹姐出主意,我作为她的丈夫,理应替她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他的话,说得谦虚又真诚。
任是彭秋纱再悬着一颗心,也该安全落地了。
“有生之年看见咪咪找到了这样一个疼她爱她、事事站在她角度替她着想的丈夫,我此生也无憾了。”彭秋纱说着,又要落泪。
医生说了,她的情绪需要平稳。
陈麒现不敢再说下去,免得她又激动到失态。
“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陈麒现趁此鼓励她:“有你在,我永远也不敢欺负咪咪。”
“你是苏小姐唯一的儿子,我相信你骨子里是个善良专一的好孩子。”她拿手绢擦了擦眼泪,动情道:“我们家咪咪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这话,彭秋纱正常时,说过好多回。
怕就怕,她病情不定。
所以,为了把这颗雷彻底铲除,陈麒现比谁都想快点治好她的病。
陈麒现第一次,将藏于心间最深的秘密,说给了她们母女听:“我妈妈去世前,其实同我说过很多回,让我长大后,就娶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结婚。而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利,不是为了权,去娶谁家的千金。她说,那种婚姻是海市蜃楼,总有一天会化为乌有。”
姜弥静静听着。
陈麒现在苏仁芯去世后,从不主动及提这位病逝的生母。
姜弥不敢触及他的雷区,母亲,是一个人内心最柔软的软肋。
对于陈麒现这样的家庭,更是如此。
毕竟她亲眼所见,仁芯阿姨对他,是有多么的爱护与难舍。
她更是心知肚明,陈东海对他,是有多么的残忍与狠毒。
姜弥不骂人,可是在她眼里,陈东海真的连畜牲都不如。
动物还懂保护自己的儿女,可在陈东海眼里,身家利益才是最好的家人。
母女俩听着,俱是哽咽了一下,一时失了回应。
陈麒现用回忆往事的深沉嗓音,温温淡淡接着道:“我妈妈她懂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咪咪。临终前,还带我去了寺庙祈福,让菩萨无论如何,给我牵这段好姻缘。”
“所以妈,你不用担心我会欺负咪咪。如果我哪天欺负了她,我妈妈就算在地下也不会放过我。”
这是最郑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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