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止不动声色地握住沈宴卿的手从他肩膀上拿开,在松开手之前仿佛无意地用指尖轻勾着她的掌心。
“今儿倒是热闹,州儿身体可好了些?”
殿外,陈尚兰温柔地望着陈庭州的背影,几步上前亲昵地拉着他左看右看,可慈爱的目光才投在他的脸上霎时就满是担忧,“州儿你脸色怎么如此的差,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她烦闷的就向云荷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太医入宫。”
陈庭州就那么冷冷凝视着沈宴卿的侧脸,见她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便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他眸间不自觉覆了层淡淡的愠气。
似是嗅出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陈尚兰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州儿还是这样藏不住心事。”
她感叹地摇摇头,“罢了,沈姑娘可愿随本宫聊聊?”
冷不丁被点名,沈宴卿有些没缓过神地顺嘴应了声。
陈尚兰自然地接过陈庭州戒备的审视,像是毫不在意地顺势牵起沈宴卿,带着她往侧殿走去。
才拐入长廊,陈尚兰便立刻松开了手,提着帕子用力地擦着方才触碰过沈宴卿的地方。
“本宫也不与你绕弯子。”陈尚兰厌恶地板着脸,“本宫要你现在远离京城,天涯海角随你高飞,但此生不准再踏入京城一步,不准再见州儿一面。”
沈宴卿步子一滞,那纤弱的身子在瑟瑟寒风中却如同高山劲松般挺直。她冷哼一声,不卑不亢回答:“堂堂皇后,怎么还如同长媳时对我百般刁难。怎么,是惧我要掀翻了你陆家朝政还是觉得我这根野草刺痛了你的眼?”
“好生嚣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若想杀若能杀只怕我早就已是地府游魂,但如今我好端端站在你的面前,想必定是有人拦着你吧。”沈宴卿故作苦恼地皱了皱鼻子,“会不会是谁的儿子在阻拦呢。”
新仇旧怨积压下不由得让她故意刺激向来苛待着她的皇后,可看着面色愈发阴沉的陈尚兰她心中却没有半点痛快。她自是清楚她还能活着是因为谁,又是谁心甘情愿为她献祭了什么。
昨日她几次询问,陈庭州却都只是笑眯眯告诉她是皇帝为显仁慈特赦她无罪,并且许诺只要她愿意便能给能重新让她以前朝公主的身份堂堂正正活在京城。
可是能坐稳龙椅又曾大肆虐杀前朝余孽的人,又怎可能独独对她心软。
她不知道陈庭州到底为了她做了什么,所以刚刚那句一出口也刺得她心头一阵闷痛。
“你!”
陈尚兰只感觉脑子“噌”一下窜起滔天的怒气,抬手作势要打却又硬生生悬停在半空中。她恶狠狠瞪了沈宴卿一眼,终究也只是无力垂落。
她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这些年间养出的贵气全都散去,颓靡的宛若操劳半生却守不住半分钱财的鳏夫。
“本宫知道,从前你待州儿的确不错。那些年也是有你,州儿他才会心性纯正地长大。”
一缕阳光射穿侧殿的窗悉数落在她的脸颊上,错落的光影衬得她眉目间几寸愁思更显苦楚。
“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为你做的都已足够还清当年恩情。你若是真心想他好,就不要再令他煎熬。”
她无奈地笑了笑,“州儿命苦但却也是个痴情种,认准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撒手。你若只是个寻常女子,本宫倒也能放任你们逍遥。可沈宴卿,你是前朝的公主,是多少忠臣的眼中钉。新朝建成以后,为避免再现前朝骄奢淫逸的乱象,皇上现在他大力推崇处处从简。”
“即便你无辜,但你过往的身份注定你终生都是前朝的象征。你身边太危险,州儿又偏偏要护你周全。可你知不知道,皇上他早就想要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本宫能稳坐凤位并非皇上所念旧情也并非他愿携发妻赴凌云,而是要维持他示众的脸面。但你的存在,只会让本就身处悬崖边缘的州儿步步深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失神地喃喃自语:“你活着,才是他最大的劫难。”
沈宴卿沉默地微抿着唇,神情恍惚地僵在原地。她不安颤动着的睫毛试图遮掩眸中混乱的思绪,几次开口却都再次哑了声。
“我...”
她难堪地低下头,“或许该由他选择,我若是一声不吭逃走,只怕他会...”
“本宫同你说了这么多,结果你还是要利用州儿榨干他最后价值。沈宴卿,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陈尚兰失望地打断了沈宴卿,她慢慢收起先前的悲凄,重新换回她往日的高傲。
“也罢,你不愿离开京城也是你的自由。本宫不会杀你,但也别怪本宫擅自做主你的婚事。嫁了人你便老老实实待在深宅,只要你不再踩着州儿当垫脚石,那本宫就也不会事事找你不自在。”
几乎不容她反驳,陈尚兰三言两语就要定了她的终身大事。
“要么你离开京城,要么你嫁做他人妇,只要能让州儿不再因你身陷险境,那往后你想死想活还是不自量力想夺权,全都随你本宫不会做任何阻拦。”
无声良久,她倦声道:“嗯。”
她心事重重回到大殿,才抬头却发现奕元的脸紫了一块,而陈庭州和沈寅止全都板着脸站在两侧一言不发。
“沈姐...”
奕元可怜巴巴地凑了过来,往日灵动的杏眼里盛了些许水痕。
他委屈地撇着嘴,声声哀怨:“我疼...”
沈宴卿疑惑地打量着古怪的几人,抬手轻摸了下他颧骨处的肿胀,“发生什么事了?”
莫名的,奕元感觉背后骤生一股寒意。
他嘴角更加耷拉,连鼻头都憋得欲渐红晕,他蔫蔫说道:“没事,摔了一跤,拳头摔脸上来了。”
“……”
沈宴卿无奈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乖,回去带你吃好吃的。”
“咳!”
陈庭州掩拳放在唇边用力咳了一声,他上前生硬地把沈宴卿拉到身边,“时候不早了,我与卿儿还有要事要谈,几位就先回去吧。”
“留下来吃个饭...”
“留不了,御厨都死绝了。”
“嗯?”
沈宴卿愣愣地看着一旁陈庭州不悦的双手环胸,又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一眼玩味哂笑的沈寅止,搞不懂这两个人怎么就有了矛盾。
沈寅止戏谑的神情过于明显,“也难怪,想来还是家里的饭菜更合卿儿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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