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沈寅止正无奈地看着糖人摊前满脸好奇的沈宴卿,刚想走过去带她往别处逛逛,就听见身侧的几人高声议论。
一丝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脚下动作瞬间凝滞,微微扭头那锋利的目光直直扫射在几人的身上。
“什么侍郎?”
“好像是刑...刑部侍郎。”
“……”
已经打嗝打到绝望的奕元欲哭无泪地原地跺脚,无意间回头却发现本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沈寅止竟不见了踪影。
他纳闷地戳着沈宴卿的胳膊,“沈姐,大哥他去哪了?”
忙着挑选糖人形状的沈宴卿终于舍得抽出几缕心绪来应付旁事,可她也只是随意看了一圈便旋即敷衍道:“可能去买东西了吧。”
直至明月高挂,热闹的街道慢慢变得冷清,沈宴卿才后知后觉出异常。
“奇怪,大哥不像那种不辞而别的人啊。”
奕元已经撑到吸口气都是折磨,他懒懒地倚在马车里,顺势撩开帘子瞄了一眼外面愈发昏暗的夜色。
回到私宅,在得知沈寅止并未归家后,沈宴卿困惑的神情愈发明显。
她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被临时叫去处理紧急的事情...”
犹豫半晌,她叫住正要回房歇息的奕元。
“今日出发去私宅前我并未和殿下事先打过招呼,你替我向殿下解释一下缘由,顺便...顺便去沈家看看寅止他是否在家。”
可临近后半夜,也不见奕元回来。
她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不知是坐了多久,她竟没有撑住直接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时,她隐隐觉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只是被褥下的热气侵人,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彻底睡熟。
天刚蒙蒙亮,沈宴卿就热得一脚蹬开被子。但不知怎的那被子仿佛长了手脚,才被踹开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了回来。
“嗯...”
带着晨醒的沙哑,她迷茫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怎么睡得这么不老实。”
身旁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她懵懵地抬眼望去,在看清床边坐着个满面倦色的陈庭州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她无力地推着他的后腰。
“大清早的不在你的寝宫待着,怎么想着来这扰我清净了。”
可才触碰到他的身体,她便如同硬刺扎手般忽地惊醒。
陈庭州轻轻抓住她想要缩回去的手腕,搀着她坐起身,拿起旁边还在冒着热气的水喂到了她的嘴边。
温热的水浇灌着发紧的喉咙,她那睡到混乱的心绪逐渐整合,“你怎么会来这里,昨晚奕元那么去了久我还以为发生什么意外了。”
陈庭州目光一顿,无声片刻后他抿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柔声道:“有事耽搁,最近你安心准备下次考核,其他的都有我在。”
沈宴卿歪着头狐疑地盯着他,“怎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少胡思乱想,天色还早你再多休息休息。”
说着,他强制着用手覆住她的双眼,良久后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他才神色凝重地站起身。
“卿卿,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出任何事了。”
·
沈府。
粗重的喘息声夹杂在轻微的啜泣声中,往常一出事情就格外吵闹的沈家此刻却是沉默得让人脊背发麻。
双眼红肿的谢氏紧紧攥着掌中的湿毛巾,颤抖着擦拭床上沈玉棠那张面色惨白的脸。
她反复去探着沈玉棠那愈发微弱的鼻息,感受着那气息似乎快要消散,再也撑不住的她失声痛哭。
“棠儿她...分明最怕痛的,那么长的刀子刺穿她心口时她究竟会想些什么。是在埋怨当时没人及时发现去搭救,还是在害怕天人永隔从此再也见不到我们。”
“娘...”
不过短短一夜,匆忙回家的沈奚行就已是冒出一层青色胡茬,往常满是多情的双眸如今却只剩忿恨和怒意。
他转身失魂落魄地揪住沈寅止的衣领,恶狠狠怒吼:“那个贱女人呢,我要她给棠儿偿命!”
沈寅止缄默地微抿着唇,那颤动的睫毛低垂着遮掩眼底深邃。
“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你这样吃里扒外!现在躺在那生死未卜的是棠儿,是自小便被我们捧在手心的妹妹,你怎能这般无动于衷!”
沈奚行气到失控地晃动着他的身体,贴在他耳边发疯一样叫喊。
他滑动着干涩的嗓子,艰难开口:“不怪她,是暗地里动手的这些人该死。”
“可若不是她!棠儿又怎会受此牵连!”
沈奚行痛苦地跌坐在地,崩溃地对着自己的脸用力抽着巴掌,“都是奚行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床榻前,沈云山揉着眉心重重叹了口气。
“寅止,你跟我出来。”
院内,沈云山失神地望着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心中的愁思更加悲凉。
寻了个没有被殃及的凉亭坐下,他率先张口打破寂静:“昨天你并未在府中,当时我和谢氏一同去御史家赴宴,家中能掌事的只剩下棠儿。听家仆说或许是棠儿在房中内被误伤,随后那些刺客放了把火想毁尸灭迹。但是家仆发现及时,这才救出棠儿。”
“我听说你昨天是带着卿儿一起出的门,你们去了何处为何她现在还没有回家?莫非她现在还在东宫?”
沈寅止眸光晦暗地点点头,“嗯,东宫。”
“爹也并非糊涂,知道此事怨不得卿儿,但是总要把她带回来。别管是从她身上找线索还是来见棠儿最后一面,总不能一直不露面,好歹她也是棠儿长姐。”
“不必让她知道这件事。”
“寅止!”
“我会给棠儿一个交代的。”
沈云山眉头紧锁,他看着油盐不进的沈寅止几次怨愤地欲言又止。
忽地,亭外跪着个前来通传的丫鬟。
“启禀老爷,顾小姐带着太医来探望小姐了。”
沈云山“噌”的一下站起身,他急冲冲跟着丫鬟很快消失在沈寅止的眼前。
沈寅止缓缓直起身子,审视着院内种种污痕。几步上前他凝望着烧毁最为严重的窗前横木,沿着痕迹直至走到近乎不见丁点儿灼痕的屋内,他垂眸暗暗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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