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的话,让郑红旗颇受感动,心里不自觉地对比起来,论学历别说钟毅,齐永林在地区都难逢对手,但是论格局和情怀,齐永林和钟毅差了又何止一个档次,看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呸呸,怎么能将领导比作屠狗那。
两辆车紧接着就朝着地区招待所方向驶去,上了车的郑红旗突然心里暗暗得到了一声不好,今晚是和陈秘书约了晚饭,咋把这事忘了一干二净。从卢卫东处拿了大哥大,又打了自己的手包,找出了地区通讯簿,陈东富的名字很是好找,在行署领导一栏的最后,就写着秘书长陈东富。他翻看着手中的大哥大,开关反复,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那个拨号键。郑红旗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去和陈东富解释爽约的原因,因为无论怎样解释,所有的理由都会成为自己逃避的借口。
在地区的财政局宾馆,陈东富秘书长正和地区财政局局长罗明义一起,同两个干部模样打扮的人正在打麻将。地区农业局的局长史国宇则端着一个茶杯在旁边细细观摩。
陈东富道:“打完这一圈,最后四把就不打了,郑红旗也该到了”。
史国宇道:“秘书长今天手气好啊,我看吃了饭咱们要继续学习168号文件。”
地区里的麻将玩法,是需要168张麻将牌,所以不少干部都将打麻将称之为学习168号文件。
旁边的一位则道:“晚上的时候,我还有其他安排,老罗我看这样,你牵个头,就让邹总、文总和红旗县长加深感情嘛。两位老总从省城来,还怀揣着建设基层,投资县城的远大抱负,让人敬佩啊”。
罗明义道:“是啊,邹总放弃了省农科院处长的位置,文总放弃了省建筑公司经理的位置下海精神,这股子精神就让人敬佩啊”。
旁边一人道:“我哥在厅里当厅长,我在下属单位当处长,这不得被人说闲话,所以才走了下海这条路啊。说起来,还是羡慕你们这些地方大员啊,天高皇帝远,自己就是土皇帝”。
陈东富道:“看看看看,这就是觉悟啊,这就是高风亮节。不像有的同志啊,当了县委书记,一心培养的就是自己的子女,扶持自己的势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啊。”
虽然陈东富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座的人都知道,陈东富说的是县委书记邓牧为,而陈东富之所以这样说,则是因为地委要推荐一名副专员的人选,而邓牧为则成了自己最为有力的竞争对手。
文总则道:陈秘书长啊,行署和政府才应该是经济建设的执牛耳者,一个地方的党委主要还是抓思想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一个注重虚,一个注重实,虚实结合,阴阳互补才是治国理政之道嘛。
陈东富打出了一张牌,幺鸡,就道:“文总啊,少说了一点,人财物,党委最为核心的权力虽然不在经济建设上,但是在人事上,书记是有着绝对权威的。”
财政局长罗明义抽着烟,这烟插在一个精巧玲珑的玉烟嘴上,罗正义两手摸牌,并不去抚烟嘴,长长的烟灰留在烟上。罗正义夹着烟嘴,说话并不真切地道:“老陈啊,我咋听说在平安县,红旗才是掌握人事大权的,几十个科级干部,邓牧为都没插手”。说完这话,也打了一副牌,也许是动作太大,之前没有掉的烟灰这次也抖落了下来。
我的财神爷,你也不看看,整个平安县一正六副的副县长,除了正县长姓郑,剩下的六个哪个不是姓邓?现在连政府办主任的位置都是邓牧为的前秘书。你们说说,这个红旗在政治上是多么的幼稚,这不明摆着被人架空了还帮人数钱。
史国宇听了之后,感叹道怎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如此复杂啊。
邹总则道:“是啊,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啊,要不是我和文总跑得快,不然也被平安县给波及了。你们数一数,抓了多少个了,建筑公司的人全换了,之前建立的联系算是全断了”。
罗正义道:“邹总,全省这么大,咱邹厅长又是实权的一把手,哪里捞不到买卖,何必非得盯着平安县啊”。
邹总看了看文总,道:“这不是咱邹厅长和齐专员是要好的同学,才有机会结识咱陈秘书长,再加上平安县的经济发展在地区算是比较好的,多少还是有些油水,既然已经下了海,我们肯定要考虑利润和回报吗。没有好处的事那不是助困扶贫,助困扶贫和我们这些商人无关,那都是各位领导的事”。
说着已经又打了几圈,这个时候,陈东富背后的大哥大发出了一阵响声,陈东富并不着急只是淡淡地拿起了大哥大。
哦,红旗啊,是啊,几个朋友都在等你,还有咱地区的财神爷,农业局的国宇局长也在啊。
郑红旗抬头看了看地区招待所,心里万分纠结,还是鼓足勇气道:“秘书长啊,今天我这边临时有个安排,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这样,我这边结束得早,我就去罚酒”。
陈东富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对郑红旗的爽约感到不满。他的声音略显冷淡:“红旗啊,既然你有重要的事,那今天就算了。知道你的时间宝贵,但是大家的时间也很宝贵嘛,希望下次你能提前通知我们一声。财神爷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你忙你的吧。”
挂断电话,郑红旗心中反倒是一下舒坦了,心底无私天地宽,随他去吧。
钟毅并未进入招待所的前院,而是直接将车开进了后院。
后院看起来十分普通,但里面的装修却还算考究。向建民和卢卫东两人跟在后面,卢卫东和邓牧为当秘书的时候,向建民还是工业园区的办公室负责人,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作为县委书记秘书的卢卫东并不认识向建民。直到向建民成了副乡长,在一次党校培训的时候,卢卫东才知道了向建民,没想到短短数月,命运的天平就朝着向建民倾斜,自己转身成了主持工作的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而向建民已经成为钟毅的秘书。从未来的职业前景上看,参考周鸿基的秘书魏昌全,已经成为县委副书记,而自己下一步最多也就是到大镇当书记,想成为副县级的干部,并不见得,这就是平台决定了高度,人脉决定发展啊。
到了包间,人并不多,省政府秘书二处的副处长,平安县委副书记刘乾坤,地区交通局局长崔浩,进门之前,郑红旗还在想,什么人能被钟毅称之为老朋友,发现是刘乾坤,心里暗暗地道:“钟毅在平安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刘乾坤担任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这一声老朋友还是担当不起”。
县长之争已经尘埃落定,刘乾坤在省政府秘书二处,服务的是常务副省长俞泰民,邓牧为和何思君开春抽时间去了一趟省城,在亲家俞泰民的家中,除了聊孩子,自然也就聊到了共同认识的人刘乾坤身上,刘乾坤本身很会为人处世,又有基层的工作经历,所以俞泰民对刘乾坤本身就十分认可,再加上邓牧为对刘乾坤又是一番的夸奖和推荐,俞泰民更是对刘乾坤多了几分欣赏。在那次会面之后,刘乾坤的名字在省政府内部被提及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少人都知道了常务副省长身边有这么一个挂职锻炼的县委副书记,而刘乾坤则也在发展自己的人脉。
钟毅道:“今天啊乾坤跟着调研组来,被我留下来了,临时啊抓了崔浩和红旗过来,都是平安县的老朋友了,大家聚一聚”。
这次之所以喊上郑红旗,是因为平安县的反腐工作越挖越深,涉及的干部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抓了都已经十多个人,但邓牧为是拍了胸脯说郑红旗没有被拉下水,在政治上靠得住,经济上也一清二白。
卢卫东和向建民都已经算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也就参加酒局参与服务。
霓虹闪烁让地区的夜生活已经学模有样,大大小小的卡拉ok和录像厅都停放着自行车和摩托车,一些稍显高档的场所还有一些汽车。而在平安县城,则要清静得多,虽然也有卡拉OK和录像厅,但是和地区比起来,无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逊色了不少。
二叔的事让晓阳觉得二叔这人必须有个正经的营生,不然的话这二叔早晚还是要惹麻烦,最为关键的是,不知道什么人又会给二叔挖了坑。
大嫂和阿姨今天都在,大嫂道:“实在不行就让二叔也来给我帮忙吧,现在生意不错,二叔来了,正好搭把手。”
晓阳道:出力受累的活,估计二叔不干啊。如果开车的话,说实话我还有些不放心,你看两高路修通之后,路上的车是越来越多了,万一出点啥事,这二叔的下半辈子,就归我们了。
阿姨道:“我看啊你们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我问你们,你们说说,一个家里谁最大?”说罢,阿姨就看向了我们。
我笑了笑道:“阿姨,这不是明摆着嘛,一个家里最大的是家长啊”。
阿姨又看向了晓阳,道:“朝阳说是家长,你说那?”
晓阳道:“家长,没错啊。”
秀霞,你觉得那?
阿姨,你的意思是当爹的最大?
阿姨笑了笑,道:“晓阳你看,李举人庄是你们的婆家,咱们家是你的娘家,娘家你就不能说是爹家,婆家你就不能说是公家,你们说说,爹大还是娘大。咱们传统的文化,刻在骨子里的还是母系社会,一个家庭里真正当家的是女性。”
我马上看向了晓阳,心里深表认同,虽然晓阳口口声声地喊我领导,但我的家庭地位我自己清楚。再回头看看我爹、二哥,看着县委书记邓叔叔,确实是都是女性当家啊!
晓阳道:也不全是吧,我们家都是朝阳当家。
此话说完,大嫂是猛地抬起了头,一脸吃惊地看着晓阳,那眼神我懂了,晓阳你这话真是张口就来呀。
阿姨倒是淡定,笑了笑道:“你们家这个现象,属于特例,值得研究”。
晓阳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别看我平日里管得严,那都是对他好,朝阳,你说是吧”。
哎哎,我自愿服从晓阳的管理和领导。
阿姨笑道:“我刚才听了你们讲高粱红酒厂的事,我看你们都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慢慢去探讨去解决”。
晓阳道:“妈,你的意思是都走夫人路线”。
也不要教条主义,试一试嘛。
吃过了饭不过八点多钟,微风习习,春风正好,阿姨和大嫂一起散步去了县委家属院的家里,晓阳哄着岂露也就睡下。电视里播放着大侠霍元甲看得人热血沸腾,正看得入迷,晓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睡衣,唱着主题曲就蹑手蹑脚地跑到沙发上躺在了我的怀里,往怀里钻了钻,轻声哼道,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 ,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
我捏住了晓阳的嘴道:“唱得是不错,下次别唱了”。
晓阳一下从怀里挣脱开来,呦,领导,你是得了胆结石吗,胆子有些硬啊,你这一边看电视,小女子一边给你献唱,你还挑三拣四的。来,穿了一天的高跟,给姐捏脚。
这还是个事,还劳烦您亲自吩咐,你直接抬脚不就行了。
捏了一会晓阳躺在沙发上很是惬意,慢慢地道:“你知道,今天监察局又把谁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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