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这么一问,一时之间我倒是有些犹豫该如何回答了,如果实话实说是为了给临平县换煤并且转移了矛盾,作为临平县的公安局局长来讲,好像是有些逃避责任了。如果不实话实说,李学武和李尚武之间也是非常熟络的,一旦李叔喝多了,将这个事的前因后果与李学武书记说了,那我在领导心目中必然会留下不诚实的印象。思前想后就道:李书记啊,这个现在刚刚下了大雪,煤炭需求量大,正是保民生、保生产的关键时候,我们扣车简单,但是群众和企业会因此受到影响。
李学武听闻之后,点了点头道又继续往前走。到了小食堂,亚男盛了小米粥,高政委则和李尚武书记随意地聊着天,馒头、咸菜丝和几块腐乳,就都端上了桌子。
由于还是刚来不久,对全面的情况掌握不够,这个时候是不能在书记面前贸然汇报的,这个时候,就是要多听指示,少做汇报。
李学武书记一边吃一边道:县委已经看到了你们报的每日警情报告,这个做法很好,让县委能够及时掌握全县的治安形势和工作动态。公安局班子嘛,整体是有战斗力的,但在凝聚力上差了一些,你们自己思路要清晰,目标要明确,具体的业务我不过问,但公安工作在全地区的排名,必须大踏步前进,县委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的。朝阳啊,你在会上做了要建设集资房是吧。
我马上道:对,书记,公安局这些年份来的新人不少,家属院已经流转不动,大家都期望能解决住宿问题。
嗯,这个县委原则同意,上级是有文件支持的,你们可以先摸索,条件成熟了,可以先建起来。
有了县委书记的表态支持,我对建设集资房信心又足了一些。又说了些工作之后,李尚武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道: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我马上表态道:书记,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嗯很好,你们慢慢吃,我上午要去开会。说罢,亚男与我们挥了挥手告别,拿着公文提包,紧跟着李书记就出了门。
高政委又吃了一个鸡蛋,拍了拍手,俩人也出了门。
太阳不知不觉地跳了出来,冉冉红日染红了朝霞,如同金色的丝线,丝丝缕缕地洒向大地,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华裳。大院的松柏昨日还被积雪压弯了枝条,今天已经盎然而立。
高政委掏出了烟,给我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抽了几口才道:朝阳啊,昨天晚上,我在楼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鬼鬼祟祟地在你楼下观察了很久,你刚来临平不久,什么人的话都不要轻易相信,和女同志接触,一定要保持距离,他们有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听完高政委这样说,我也回忆着昨天事,我总是隐约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难道钟主任家属是带着目的来的,又有哪个领导关心干部会关心到别人的寝室。过度的关心就是图谋不轨,钟主任是主任还是被动,一连串的问号让我理不清这里面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事情在等着我。
高政委又抽了一口烟道:我已经给武装部的打了招呼,除了登记在册的车,以后任何车和人不能进入县武装部的住宿区。
一起乘坐着越野车朝公安局走去。路上的越野车很是少见,多是吉普车和面包车,这种从罗马尼亚进口来的阿罗244越野车也是稀罕物,但驾驶感并不好,只是看起来硬朗霸气。我心里暗道,以后没有自己的驾驶员还是不方便,还是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开车才行。
到了县公安局,粟主任拿了劳保用品的签报之后,我大致看了一眼,要五万多元,人均也才一百多元,算不上太多。看整体上没有问题,就拿起了笔签了字。放下笔之后,粟主任道:李局啊,这个放了车之后啊,煤炭公司直接给了我们两大车煤,食堂和家属院的供暖问题都解决了。您看,您办公室咱们也换上大煤炉子啦。
说完之后,我才注意到,办公室的小煤球炉换上了大煤炭炉,但转念又一想,这个粟主任有我办公室的钥匙。办公室主任有一把手办公室的钥匙倒也是正常,只是这个粟主任,私心太重,我倒还有些放不下心来。
拿着报告,粟主任亲自开着车,送我到了县委大院,签报里有一栏是府办主任审核签字的位置,所以也只有去找钟潇虹主任签字。
办公室里,钟主任正在签批文件,今天钟主任换了一身打扮,脖子里多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将自己的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我进来,钟潇虹十分平静地道:李局,有事?
将要办的事说了之后,钟潇虹拿着文件看了看,也没有说话,拿起了桌子上的钢笔,就签了字。在俯身那一刻,围巾露出了不大不小的缝隙,但看钟潇虹的脖子里赫然有两条血红色的印记很是明显。
签完字之后,钟主任起了身,将文件递给我道:这个除了找罗县长、邹常务签字之外,令狐县长协助罗县长分管审计,他也要签字。几位领导的办公室都清楚吧?
嗯,都知道,上次高政委带我去转了一圈。
邹新民是常务副县长,令狐副县长也是进了县委班子的副县长,一个班子里有两个县委常委,算是比较少见的安排。这样的安排通常就是为了县委书记平衡县政府的权力,没猜错的话,令狐副县长和李学武书记走得近一些。
看着钟主任的脖子,我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钟主任,就道:钟主任,你的脖子,没啥不舒服吧。
钟潇虹忙用手紧了紧围巾,又抖了抖头发,试图让头发盖住自己的脖子,眼圈却是一下也就红了。李局,没事,您快去签字吧。
钟主任,您是遇到啥事了?
钟潇虹强忍着泪水,揉了揉眼,挤出了一丝微笑道:没事,没事,这不是天冷,冻得。
看钟主任不愿说,我自然也是不好再追问下去,拿着签报材料,找令狐副县长签了字之后,就去找了邹常务。
邹常务拿着签报看了看金额,眉头一皱就放下了笔道:朝阳局长啊,这、这么多钱啊,我这还以为买几件军大衣,不过是万把块钱,你这个上了五万,我就要请罗县长签字了。
邹常务,我了解了,咱们公安局已经三年没有发冬装了,新来的同志都是自己花钱请裁缝做警服,这穿出去,颜色和样式都不统一。
邹新民咬了咬牙道:朝阳局长啊,这个字啊我还是不能签,县里不比你们平安县,企业多,咱们县除了煤炭公司微利之外,其他都是半亏损的状态。你别看咱们煤炭公司搞得热闹,实际上根本不赚钱,国家限价30一吨,挖出来都要亏钱了。县里财政的钱只能是保工资啊。
我心里知道,就算临平县财政紧张,还是不差这五万块钱的经费,看着邹常务为难,我也就道:邹常务啊,县里如果不发衣裳,我这队伍不好带啊,现在罚款可以返还,同志们都觉得就算靠罚款返还,我们也能买几身衣服。就拿昨天放车来讲,不少同志对我意见很大啊,邹常务,我也有压力。总不能在这个保生产的时候让大家靠着罚款过冬吧。说罢就掏出了一支烟,双手奉给了邹常务。
邹常务抽了两口烟之后,犹犹豫豫之后,还是拿起了笔,又在纸上方空画了几下才落笔,就在签报上写下了“拟同意,请罗县长审阅”。说道,去吧,找罗县长去签字。
邹常务,我代表我们公安局全体干部职工感谢您对公安工作的支持啊。
邹常务放下了笔,双手夹着烟,看了看道:李局长,你别感谢我,都是为了工作嘛。只是抽你一支烟也太贵了。
常务副县长签了字,一般的县长也就不会拒绝,毕竟全面的领导都已经把了关,而县长不签,得罪人的就是县长,但通常情况下,一把手面子上做好人的多。
在罗县长旁边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就进了罗县长的办公室。罗正财戴上了眼镜,看了一会签报就放下道:先放这里吧。朝阳同志,来了几天就取得了成绩,很好啊。
是,罗县长,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装备差,人员少,就比如这冬装,不少同志……
在陈述了一些困难之后,罗正财微笑着道:嗯,把情况摸得很清楚嘛,很好,一看就是深入了基层。朝阳同志啊,这个冰冻三尺啊非一日之寒,公安局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们逐步解决,分批解决啊。毛主席不是都说过嘛,问题的解决要抓住主要矛盾,一切从实际出发嘛。
我还要说些什么,罗正财起了身道:朝阳同志,我还有个会,啊,下次,下次咱们再探讨。
从罗正财的办公室出来,我心里暗道,五万多块钱,审计和财务的领导都签了,县长确实不签。一时摸不清楚罗县长的套路,就又去了钟主任的办公室。
钟主任看我又进来,下意识地围了圈围巾道,签完了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罗县长没签字,说要去开个会。
钟潇虹看了看门外,就悄声道:邹常务怎么签的?
嗯,拟同意,请罗县长审阅。
钟潇虹笑了笑道:签字都是有玄机的,亏你还当过县委办的主任,审阅就是看一看,审示才会签字。你可别往外说,这是两位领导之间的小秘密。
我听完之后,心里是一阵的骂,暗道,平安县那里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这个邹常务,真是嘴上一套说辞,实际一套章法啊。
我直接拉了一条凳子道:钟主任,您是临平的老人了,帮个忙,这个字罗县长怎么才会签?
钟主任深情地望了我一眼道:没用的,咱们罗县长基本上不怎么管具体工作了,只要邹常务那里不改变态度,咱们罗县长是不会轻易签字的。
我心里暗道,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来,何谈县委政府对我和公安局工作的支持,我又如何在公安局里立威?
钟主任,您在县政府多年,又是罗县长的红人,他就不可能没有缓和的余地,帮帮忙,您一定有办法!
钟潇虹捋了捋头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看你愿不愿意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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