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宁王妃安 > 第25章 巡盐御史

陈周兮的庶长子丢了。

同一日,摄政王妃救下了一个浑身烧伤,断腿乞讨的姑娘。

明知摄政王在湖阴城县,严查拐卖诸事,依然行拐卖之事,幕后之人,当真是嚣张。

“陈秋晖没丢。”蓝姑姑对宁安道,“送走了。”他是薛媛媛的孩子,亦是陈周兮的污点。陈周兮本就是心狠之人,一个已经废掉的儿子,与其养在身边,不如送归京中,当一个活生生结党改户籍的证据。至于日后,有大义灭亲的贤名在前,便是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也不会明说。“薛媛媛从教司坊脱身,又该换了良民户籍,其中牵涉到的人不少。如今薛媛媛归京受审,那些关联人能放过她?”她被收押在刑部大牢,到了如今,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那些人定会将怒火发泄到她与陈周兮的孩子秋晖身上。

她看着宁安,话中有话,“京中有特殊癖好的人可不少。”旁的不说,便说包夫人一事,京中并不少见。有些人纳妾是自己喜欢,有些人则完全是为了送出去。妾不是人,是物品,可流通。民间有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说法,最先,便是从高门大户中传出。奈何,许多人都理解错了。“秋晖丢了,也算是给王爷一个兴师动众的由头了。”

宁安没有说话,倒是阿朱道,“到底养了这么多年,怎能如此心狠。”她将炖汤打开,舀出一些给宁安。“菌菇排骨汤,是王妃喜欢的。”

“相处久了,便会相看两厌。”初识时,满眼只能看到对方的好,便是对方做错了什么,也觉得是小事。相处相见久了,便会生厌,满眼看到的只是对方的不好,对方做错了一些小事,也是大事。从一而终,从来都是说着简单,做起来难。

蓝姑姑查验了炖汤,笑问宁安。“王妃与王爷成亲也有十几年了,整日对着王爷,可是厌烦了?”

宁安毫不犹豫道,“他若不厌烦我,我便不厌烦他。他若厌烦了我,我也定要厌烦他。”她接过汤,喝了一口。“姑姑,我想吃里面的菌菇。”

蓝姑姑听着她有些孩子气的话,笑容加深。“先喝汤,菌菇有许多,不急着吃。”

乞讨的姑娘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衫,被带到了宁安的面前。

阿紫走到她身边,“王妃,她嗓子坏了,说不了话,但能写字。”阿紫扫了她一眼,眼含怜悯。“她住在郊外破庙,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婆婆,也带回来了。”

“拿纸币给她,我有话要问她。”

宁安会救她,并非只因她可怜。她毁了脸,浑身赃物,若不是与狗争食时露出了小腿的胎记,她不会救她。

乞儿跪在地下,即便是穿着厚实的衣衫,也瑟瑟发抖。阿紫将纸笔给她,安抚道,“你别怕,只要实话实说,咱们王妃不会为难你。”

乞儿怯生生看了阿紫一眼,点了点头。她根本不敢看宁安,只觉得坐在堂上的人,耀眼夺目,不是她这等身份的人能看的。

宁安缓缓道,“我见你右腿脚踝至小腿,有大片红斑,似芍药怒放,是胎记吗?”

乞儿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写了一个是字。

宁安又问,“你可有家人?”

乞儿摇头。

“你可记得父母家人?”

乞儿顿了顿,许久之后才缓缓写下:无父无母,只是隐约记得曾在一间大房中住过,有池塘,有假山,有无数芍药,有人伺候,不受饥饿,不受寒冷。还总是想起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小调。也不知是真还是白日之梦。若是真,我又为何会成了这样。若是假,便当作困苦中的安慰吧。

宁安看着她写下的字,“匀衡瘦硬,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是柳体,你练过字?”

乞儿摇头,落笔写下:我也不知,我记不清幼时之事,有记忆起便不曾练过字,也不曾读过书,可我识字,字也写的不错,应该是念过书的。

宁安没有继续问她,只是吩咐,“你下去休息吧,我既然救了你,便不会弃你不顾。你虽哑又瘸,却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日后便留在我府上做些杂事吧。”

阿紫将她带下去,蓝姑姑有些不解。“王妃为何要救她?”

宁安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儿便让之桃去请碧涵以及苏朝。“若是她们的丈夫也在,便将她们的丈夫也带来。”吩咐完,她看向蓝姑姑。“姑姑,你可知道巡盐御史林广虎的外孙女?”

蓝姑姑点头,随即慌然,“你觉得乞儿是林广虎的外孙女?”

巡盐御史林广虎只有一个女儿,因他常年不在京中,便将唯一的女儿妍儿拜托给国子监祭酒王仁之妻。后妍儿长大,自然而然便嫁入了王家。婚后不到两年,妍儿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千娇百宠的养着。养至八岁,一年元宵,妍儿带着女儿逛元宵会,因人群冲撞,丢了女儿。至今已有十年了,她仍然再找女儿,不曾放弃。

“文君姐夫家是盐商,自林广虎外孙女丢失后,堂姐这些年也一直帮着打听他外孙女的消息,也曾交代了钱氏的商队。她曾跟我说过,林广虎的外孙女,生来右腿上便有胎记,幼时看着可怕,长大后红色胎记便似一朵朵怒放芍药。”原是文君同她闲聊时说的话,她却因为设计朝中大臣,京中家族女眷,留心记下了。从钱塘回京后,她还差人去打听了一番。

“巡盐御吏,专管巡视盐务,两淮各一人、两浙各一人、长芦一人、河东一人,福建、两广各一人。”

阿朱不解,宁安淡淡一笑,“王仁是薛公的门生,前些年是太子一党,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林广虎是萧公学生,为人精明,不曾明着支持任何一方。”他担任巡盐御史这么多年,走遍两淮,手中定是握了不少好东西。两淮盐铁官员之一是王爷的人,两浙盐铁专员之一是武将出身,与秦相一门关系匪浅,两广负责盐铁之一人与夏侯一门关系匪浅。余下虽不是他们的人,却也在王爷加封摄政王之后表现出归顺之意。唯有林广虎,既无归顺之意,也与秦相一门、夏侯一门无很深关系。

温岚在一旁心中惊讶,这些均是朝堂之事,为何王妃会知道的如此清楚?阿紫看出她的惊讶不解,借着准备茶点的功夫将她叫了出去,状似无意道,“咱们王爷王妃感情深厚,王爷什么事都不瞒着王妃。”朝堂之事,朝臣奏折,他常和王妃一起商量。

后宫不得干政,女子不得干政,可他们王妃不是后宫后院的女子,她是王爷的妻子。夫妻一体同心,哪有得不得一说。

宁安又唤来了瘫痪的老婆婆,老婆婆也洗了澡,换了衣服,还给她请了大夫。宁安不急,便让大夫先给她看身体。

大夫检查了老婆婆的后腰,摇了摇头,“腰椎脱位,如果当时装上,便没事了,只是脱位了多年,骨头都长歪了,装不上了。”

之桃给了看诊钱,送大夫出去。阿朱安慰她道,“过些日子阎大夫会来,倒是再让他看看,也许还有法子呢?”

老婆婆虽被人称为婆婆,也不过四十多岁,不过是生活磋磨,病痛折磨,才让人看着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媪。她也是幼年被拐,沉浮多年,流落到了湖阴城县。

“照顾你的乞儿叫什么名字?”

婆婆摇头,一字一句缓缓说出她结识乞儿的过程。

“我是在钱塘结识她的。”

蓝姑姑眸底微闪,惊讶疑惑又佩服。钱塘距离湖阴城县几千里,她们老弱两个女人,乞讨为生,是如何走来的。

“当时她不过十二三岁,因伤了身子,不能赚钱了,便被赶了出来。”十二三岁的孩子,无父母亲人抚养,被人当作物品卖来卖去,饱受惊怕折磨,又瘦又小,如何能卖身。只是入了青楼,人便不是人了,钱塘富庶,千里红绿,莺啼四季不断,好风月。好这些未长成年幼身体的大有人在。“王妃高贵,如何知晓这些腌臜脏污之事。莫说是王妃了,便是高座堂上的大人们,多也是听不到这些的。”这些脏污,怎会传到他们耳中,污了他们的耳朵。底层的他们有多苦,有权有势的权贵玩的有多变态恶心,养尊处优的他们如何能知道。

婆婆倚靠在椅子上,目光虚浮看向远方。“我以前也是那些地方出来的,年少时值钱,年长后也还算有价值,再年长便被人嫌弃了。”辛苦十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银子,原想着年岁大后找个地方安静过日子,却忘了,人都不是人,钱又如何能是自己的。“我是在清楼后巷发现她的,当时她满身是血,昏昏沉沉间不停喊‘娘’,我一时心软,就把她带走了,求了好多人,总算找到一个有些本事的稳婆,才总算救了回来。”

宁安扫了一眼阿朱,阿朱问,“她不是哑巴吗?”

婆婆道,“她哑了,瘸了,是因为之后的事,而并非在钱塘青楼。”这是个知道感恩的姑娘,身体好了些后,便自己出去找了浆洗衣服的活,钻银子养着她们二人。“她听我说应州的夏侯将军为人公允,治理城池有方,便同我商量来应州。”应州虽靠近西凉,会有纷争战争,但总归有驻军在,对她们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来说,更有安全感。“还有便是,来了应州,谁人都不认识我们,也可重新开始。”

只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小,如何能平安走过几千里的路。她们只想着到应州后的安稳生活,却忘了一路的艰辛与危险。

“我们是跟着一个商队来的,路上,商队的头领看上了那丫头,胁迫她,若是她不从,就将我们仍在荒地被野狼啃食而亡。”有时她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这么苦了,明明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为什么还想活着。

阿朱又问,“你不是说她毁了身体,不能再……”

婆婆冷呵一声,神色冷酷又残忍,“女人身上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洞。”

阿朱脸上一阵青白,便是未曾嫁人,伺候王妃这么多年,见了王妃两次生子,许多事她也是知道的。她不知为何,浑身突然发软,心里像是被猫抓,有点疼,有点酸,百般不是滋味。

“只是毁了,又不是不能用。”她说的越是残酷,越是能看出她们这一路的艰难,所受到的屈辱。“后来,快到这里时,商队首领的妻子不知怎么找来了,上来便说是丫头勾引,将她打了一顿,又绑在高台上,放火烧。丫头命大,没死,却毁了脸与嗓子。”她说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叹一声,“这样其实也好。孤女长着一张脸,不是好事。”

彼此沉默无言。许久之后,宁安才问,“你的腰何时伤的?”

婆婆道,“商队首领夫人来捉奸那次。”她护着丫头,被她狠狠踢了一脚,之后就不能动了。她突然又笑了,“那天要是没下大雨,便也解脱了。”她这样苟且偷生,丫头整日被人打骂,为了给她争口吃的与狗抢食,活的还不如狗。也不知还活着做什么,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死。

“活着,大概是为了让你们遇到我。”宁安站起,看着她,“我既然救了你们,必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交代?婆婆浑浊的眼珠一动,满脸迷茫。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又是因何沦落至悲惨境地,你或许是被人贩子拐卖,或是被亲生父母贩卖,无论何种,均有拐子在其中作乱害人。我会差人去查你的出身、户籍,王爷也一直在查拐卖人口之事。日后查清了,你若是想归家,我便送你归家,若是不想,你便留在我府中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吧。”

碧涵与苏朝来了有一会儿了,因宁安在问话,她们便一直在耳室听着。苏朝对林广虎以及王仁家中事不清楚,她最多也只是见过林妍儿几次,后林妍儿的女儿丢了后,她就再没出席过宴会。碧涵知道的倒是更多些,与林妍儿多少也有些交情。

苏朝看向碧涵,“我记得那个孩子叫芍药?”

碧涵点头,“她自出生,小腿上便有大片胎记,原是说不吉利,谁知后面越长越像怒放的芍药,满京都说这是祥瑞,于是林妍儿便叫女儿芍药。”她生芍药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了,所以特别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年芍药丢失,我听后觉得有异,只是我一个后宅的女人,便是有疑惑,也只能同伺候的侍女提一两句。”林妍儿对女儿如珠似宝,每每出去都会带不少人,芍药也是懂事的,不是紧紧牵着母亲便是伺候的嬷嬷,怎么会因人多便丢了呢?

苏朝不解,“王妃叫我们来是为什么?”

碧涵透过隔断看着宁安,“只因林广虎在朝中多年,人脉无数。摄政王妃怕是看上了他手中的人脉,想要借由他的女儿、外孙女达成目的。”她的丈夫关毅,以及苏朝的丈夫祁源,或多或少都受过林广虎的陷害打压,夏侯宁安这是想要拉他们为同盟,或是借由他们为挡箭牌,暗中端了林广虎的所有人脉。

她是个女人,无法直接从朝堂入手,便从女眷身上入手。也难为她了,将京中的人脉关系整理的一清二楚,便连多年前失踪的人,都还牢牢记着。

夏侯宁安手伸的够长,前朝之事她竟然也敢涉及。

苏朝看着她笑道,“王爷与阿源议事,从不避着王妃。我原也不明白,女子怎能干涉朝堂,过多过问干涉丈夫仕途前程,这不是牝鸡司晨了吗?后来阿源告诉我,对王爷而言,王妃只是她的妻子,摄政王妃也好,日后的皇后也罢,都是妻子之上的身份。夫妻夫妻,一体同心,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也没什么是不能干涉的。总归也不是为了旁人,都是为了彼此,为了他们他们的孩子。”

她其实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在他们到了湖阴城县,她提出想要开小食店而阿源毫不反对,绝对信任她时,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阿源很信她,从铺子的选址,到买卖桌椅,卖些什么吃食,都会尊重她的想法,便是有些问题,也不会一味否决,而是与她说个清楚明白,甚至让她亲自看到自己是错的。自己的想法以及将要走的路,他也会告诉她。他说,有没有官职他其实不在意,只是如今到底不是孤身一人了,有妻有子,总要争个身份,争个地位,好成为妻子的倚靠,也能为孩子们日后铺路。

她明白。明白身份地位的重要性,随意即便她厌恶京城,讨厌高门大户,拿着权势为虎作伥、胡乱判案之人,她还是选择支持他。

她想,这或许就是阿远口中的妻子,或许就是王爷与王妃的相处之道。

碧涵微愣,随即笑了。“以前,摄政王妃很孩子气,大人调侃她与王爷,问她可否喜欢王爷,她总是说,‘王爷喜欢我,我便喜欢他,王爷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如今想来,倒是摄政王妃聪慧甚过我们许多人,早早便明白了‘相护’一词。”

细细想来,关毅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追逐她离京,主动告诉她他如何辞掉朝中事物,如何同家族决裂,她不赞同他激励的做法,他也只是笑着应声。后来到了湖阴城县,两人成亲,他找了一份书院教书的活儿。每日回来后,少不得跟她聊书院的一些人事,说出自己的疑惑,询问她的想法。没有一味的否决,打压,也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瞧不起她,更不会嫉妒她遇事比他冷静灵活。便是两人争吵,也多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会将这些小事记挂在心上。她的丈夫尊重他,而她,也清楚他的底线,不会一时骄傲,便失了分寸。

苏朝笑道,“我以前在漠北听一位大娘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甚是有理。她说,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人生总是相似的。”她的丈夫尊重她,碧涵姐姐的丈夫尊重她,摄政王尊重王妃,他们三人,某些方面是极其相似的,惺惺相惜、意气相投,却又相互忌惮。

苏朝摸着隆起的肚子,“我很不喜欢京城,可我觉得摄政王妃说的对,事情总要解决,难不成一直这么拖着。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我现在有孩子。我同苏家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日后便有可能同我一样被苏家所害,落了没有罪名,成了罪人。”而想要彻底断了她与苏家的关系,想要将曾经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冲洗干净,想要光明正大的回京,她定是要靠着摄政王的权势与帮助。

碧涵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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