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大树热得打起了卷儿,虫鸣鸟叫几乎都听不到。
在烈日的灼烧下,兰妃这回没找理由留守宫中,安陵容便将九阿哥与十阿哥交由她照看。
皇上催得急,后宫各处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囊。
去园子的前一晚,安陵容将宝鹅和宝鸽唤到身旁。
“留守宫中的蒙古后妃不管事,贞妃已解决了最为痛恨的瓜尔佳氏,本宫猜测她下一步会趁机对废后出手。”
“你们二人警醒些,务必留下废后一条命。”
疯疯癫癫的废后透露了不少令人毛骨悚然之事,有些话得她亲口对皇上说才有用。
“若是宫中有变,立即传消息到园子里。”
安陵容深深的看了宝鹅一眼,对方轻轻的点了点头。
宝鹅素来机灵,自会辨认什么消息该传往哪里。
隔日丑时末,外面一片漆黑,安陵容在宝鹊的伺候下起身。
“今日摸黑出行,发式梳简单些,再给本宫准备一顶帷帽。”
皇家女眷的马车不能一直开窗透气,繁重的发式在日头升起后,可就不是一般地难受了。
她和昭华用早膳时,宫人已将最后一批箱笼往宫门处运送。
“宝鹅、宝鸽,永寿宫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安陵容低声对两人说。
“内务府每日照旧会送定量的冰过来,你们二人看着分。这宫里事务要紧,但也要注意身体。”
决定将二人留在宫中时,安陵容就考虑过她们的消暑问题。
“多谢主子体恤,奴婢二人一定守好永寿宫。”
当车队驶出京城大门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和马蹄声在夜空中回荡。
车内外都有人守着,安陵容叮嘱宝鹊在天亮后给皇上送去糕点,然后就在摇摇晃晃中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刺目的阳光早已洒满了大地。
马车中间放了一个冰盆,宝鹊一直不停歇地打着扇子,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闷热。
安陵容一年四季身上冰凉凉,倒是没有特别难受。
熟睡中的昭华的头发又汗湿了不少,安陵容轻柔地给她擦拭着汗水。
长长的队伍抵达园子时,某个草庐的上空响起了“咕咕咕”的叫声。
片刻后,阿晋将从小竹筒里取出来的纸条恭敬的上交至一身素缟的青年面前。
“主子,京城传来的消息。”
果郡王一听,拧着眉头打开了纸条,只见上书“众人园子避暑,贞妃留守宫中”。
“宫中到园子里避暑不应该早就有消息传出,为何到现在才传到草庐里?”
“即便宫中守卫森严,不便传递消息,那为何府中也没有动静?”
阿晋没敢吭声儿,太妃娘娘不幸离世,积云姑姑因着护主不利,自缢追随而去。
芳云在打点娘娘丧仪时,心悸晕倒。
虽叶侧福晋及时请来了医者,但还是没能救回她的性命。
两位姑姑几乎掌管了郡王府所有的暗线,即便王爷给他放权,他也没能将从前的网重新编织起来。
果郡王气得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怒骂道。
“一群废物!”
贞妃于正月初一诞下龙凤胎,听闻皇上当时欣喜异常,直接去奉先殿告慰祖宗。
这才不到半年,出宫避暑竟没带着她,其中意味着什么,混迹皇宫多年的果郡王比任何人都清楚。
甄氏她这是不得圣心啊!
听闻皇贵妃的六阿哥深得皇上的宠爱,活蹦乱跳的龙凤胎也招人喜欢......
对!
有皇贵妃的孩子在珠玉前,皇上又如何能看到十一阿哥和灵犀公主。
“阿晋,本王的小侄子今年就要九岁了,整日读书习武多枯燥,也应该有红袖添香在侧。这事你去安排,切勿让皇贵妃察觉异常。”
“是,奴才这就去办。”
阿晋故意压低了声音。
主子爷守孝后经常发脾气,激动之时会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
他怕刺激到主子,说话时特意用舌头抵着上颚。
果不其然,阿晋才关上门,就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随后尖锐的怒吼惊得啄食的鸽子扑棱棱飞向天际。
阿晋忧伤的摩挲着自己的喉结,他因守护王爷不力而遭到强行去势,也不知这样艰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怨恨的看着某处,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茅草屋附近都有暗卫守着,他但凡露出异常,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没多久又传出了扑棱棱的声音,原来那只受到惊吓的鸽子也跟在了身后。
半夜起身赶路,弘瞻三兄弟一到洞天深处,草草用过膳食,便各自回房补眠。
弘瞻还迷糊着,隐约听到有人轻声唤着。
“主子爷~~~该起身~~了。”
声音黏腻的仿佛有人拿着柔软的薄纱在心上刷过,惊得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李德全!”
“回主子,李公公受了热,浑身酸软得爬不起来。”
宝姝一进门,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涂脂抹粉的小宫女。
她眉头一拧,小声呵斥。
“你瞧着脸生,摸到到主子寝宫做什么?”
小宫女泫然欲泣的回话。
“回宝姝姑姑,奴婢听上了年纪的人说,白日里不能多睡,不然夜间该睡不着了。奴婢这才斗胆来请主子起身。”
弘瞻想到额娘曾经讲的某个故事,朝着宝姝使了个眼色。
“宝姝姑姑,我瞧着她也是好心,你就暂且饶过她这一回吧。”
“是,奴婢听主子的。”
宝姝横了小宫女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弘瞻,才红着眼睛答话。
“回姑姑,奴婢叫宝儿。”
“宝儿?人长得好看,名字也不错。”
弘瞻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
“你原来在什么地方伺候?”
宝儿没想到一露面就成功吸引了六阿哥的注意,她刻意夹着嗓子小声的回话。
“回主子,奴婢是洞天深处的扫洒宫女。十一岁被分到这里,已在这里侍候三个年头了。”
“哦?原来是洞天深处的老人了。你对这附近的景物可是了解?”
弘瞻好似对眼前的人极为感兴趣。
宝儿以为小主子想要逛园子,捣蒜似的点头。
弘瞻忍着鼻腔中传来的痒意,真心实意的夸赞。
“实在是太好了,本阿哥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能人。”
当宝儿第五次被七阿哥要求保持原先的姿势不要动弹,供他取景时,她终于明白了六阿哥话中的“能人”是何意思。
她望着不远处亭子里的冰盆,心中一阵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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