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会面安排在了上午九时整开始的。按照惯例,每一个人的交流时间都被严格限定在了半个小时以内,即便是代小三也未能例外。毕竟像关雪这般身份显赫的人,着实与代小三这样微不足道的小特务没有什么过多的话儿可聊。除了给代小三吃下一颗定心丸,并嘱托他最近注意一下有个熟人要送进他的号房来以外,便再也没有多说其他话了。
反倒是那位押着代小三过来的刘警官明显是行动队特意安插在此处的特工。因此,当他们一同返程之时,这位刘警官对待代小三的态度相较于之前可谓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变得极为客气起来。不仅如此,就连关雪为代小三随手准备的五斤已经切好的猪头肉、整整两斤糖块以及那尚未吃完的半只烧鸡,竟然丝毫未被克扣。
而且在回程途中,刘警官还一路不停地向代小三解释着说道:“要知道啊,咱们行动队每年都会在这个地方安插进十几号人手呢。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回关小姐竟然会选派您这样看起来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人过来。唉,如果早些知晓咱俩都是一路人,那无论如何我也得对你多多关照一番才是啊!”
刘警官果然是个言行一致之人。这不,九点半刚过去仅仅两分钟,代小三便再次被带回了那间他已然待满整整两周之久的一百一十四号牢房前。然而,就在准备打开牢房铁门之际,刘警官却率先将这间牢房的牢头儿程云松给召唤了过来。
只见刘警官一脸严肃地对程云松说道:“这个人的姑姑找关系托人来说情了,所以你可得好好照料着点儿。这号子里不是正好还缺个三头儿嘛,就让他来当这个‘三板儿’吧!”
在哈尔滨的监狱以及羁押所当中,其管理方式可谓是中西合璧。一方面,它们积极学习了众多来自欧洲尤其是俄国监狱的管理模式和习惯;另一方面,却也依然保留着许多自大清王朝时期就传承下来的独特牢房惯例。
就好比这里的一些黑话术语,那可是相当有讲究的。比如说:整个大牢里头最大的那个牢头,人们都称之为“头板儿”;而排行第二的牢头,则被叫做“二板儿”;至于排行第三的牢头,自然就是“三板儿”啦。
此外,在这里还有很多其他有趣的黑话呢,比如说犯人睡觉的时候称为“躺板儿”,若是盘坐着那就得叫做“坐板儿”;要是有人不小心在床板上放了个屁,那可就得被戏称为“响板儿”或者叫“炸板儿”啦;
就连上个小便都有专门的称呼——“放茅”,要是想解大手拉粑粑,那更是有个特别的名字叫作“大茅”。
总之,这些黑话构成了狱中独有的一套语言体系,充满了神秘和别样的趣味。
“您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和我的代兄弟那关系可是杠杠滴,就算您不开口,我也肯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呀!”只见那个名叫程云松的汉子,操着一口浓郁的辽宁口音说道。
这程云松本是从辽宁逆向逃难过来的,命运多舛的他竟与代小三有着相似的经历——都是因为积极参与抗日活动而不幸被捕入狱。只不过,程云松还加入了某个神秘的组织,所以已经在这里面呆了整整一年多,还没有任何被放出去的迹象。
而像他们这种身份特殊的犯人,伪满的法官们才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定罪判决呢,就算判了那些模范监狱也不会接收他们。于是乎,一旦被抓捕到,便只能一直“非法”关押在这名义上写着哈尔滨特别警察厅第二羁押所,但实际上却控制在日本宪兵队、特务机关手里头的特殊地方。
至于何时能够重获自由,那就得看各自的造化啦!要么靠着家里人四处托关系疏通打点,要么就得指望老天爷开眼、碰上好运气。比如说就在去年康德皇帝登基,除了犯下重罪的那些囚犯之外,其余的大部分人都幸运地得到了释放。
“这是我亲姑姑特意给我捎带来的一些东西,您快来尝尝鲜吧。实在不好意思哈,我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过肉香味儿了,这不,刚才忍不住先吃掉了半只烧鸡,希望您可千万别介意哟!”
说话间,代小三再一次回到了一一四号牢房。这边刘警官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厚重的铁门之后,代小三便迫不及待地将关雪带来的物品毕恭毕敬地呈献给了程云松。
“兄弟太客气啦,这份心意我心领了,这半只烧鸡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咯。至于这猪头肉嘛,刚好可以作为今天下午大伙儿的加餐,每人都分一片儿尝尝儿。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吧。”程云松面带微笑地说着这番话,同时还转过头对着号内那满满当当的三十多个人高声喊道:“大家伙儿还不赶紧谢谢咱们的新三板儿啊!”
话音刚落,整个号房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在这片热闹之中,代小三被程云松热情地拉着坐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上。要知道,这种待遇可不仅仅只是一般的优待而已。实际上,但凡有人见了家属之后,都会被程云松特意叫过去盘问一番。
之所以会这样做,原因无外乎是因为许多人在见过家属以后,往往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要知道,这个第二羁押所与那个关押着诸如强奸犯、杀人犯、抢劫犯还有盗窃犯等等各种刑事重犯的第一羁押所相比,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并非因犯下那些不遭人待见的罪行而入狱,他们大多是因为参与了某些政治活动才会被关进来的。这些人的命运究竟如何,能不能获得自由之身,全凭宪兵队、保安局以及警察厅特务科说了算。毫无疑问,在这样的环境下,象程云松、代小三这样只是参加了抗日活动的小人物,只要有权有钱沾了一样,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当然啦,这里头也有那么一些运气格外糟糕的可怜家伙,不知怎的,就突然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传来。
这些天,代小三已经听过很多次其他犯人回答着头板儿的问话了,很流畅地说道:“我去年从邯郸来到这里,本是奔着投靠我在中东铁路工作的姑父而来的。谁曾想,可恶的小鬼子突然将中东铁路给收购了,姑父的饭碗也没有了,姑姑经营的店铺也关门大吉了,人也不知道逃到那儿去了。从那时起,我就只能一直在街头流浪游荡,后来参加了一个抗日团体混口饭吃。就在前两天,也不知道我的姑姑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我的消息,于是赶来探望我。说来也怪,自从她来过之后,这一路上刘警官对我的说话语气都变得和善亲切多了呢。”
虽然说代小三口中讲出的这番话语压根儿没一句是真实可信的,但他却能说得如此绘声绘色,仿佛句句属实一般,真叫人难以分辨真假。
“依我看呐,你姑姑这次至少塞出去了这么多钱!要不然啊……哼,可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呢,刘警官居然安排你去做‘三板儿’,这可不是啥好兆头哟!这意味着你起码得在这里待上个几个月才能出去啦。由此可见,你姑姑虽然费了心思,但也没托到特别有权势的人物帮忙。所以呀,小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吧。像你这种发发传单的小角色,顶天了也就是关上半年,然后就能被释放咯。”
说着,程云松伸出了五只手指头又翻了下。很明显,这绝对不可能只是区区五块大洋能解决的事情,最少也得是整整十块大洋才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还顺手从那半只烧鸡上掰下来一大块鸡肉,塞进嘴巴里大嚼特嚼起来。
刹那间,原本充满恶臭气味的号房之中,竟然飘散出了阵阵诱人的熏香味儿。一些犯人闻到这股香气后,忍不住咽起了口水,甚至有些人的肚子都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眼看着头板儿终于不再追问自己相关事宜,代小三如释重负地轻轻放下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装满猪头肉的纸包,以及另外一包足足一斤重的诱人糖块。随后,他动作迅速地拿起剩下的那一包糖块,转身便打算回到属于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程云松突然抬起手来,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个空位,大声说道:“这儿!这才是你这个三板儿该坐的地儿呢!”紧接着,他又扭过头去,朝着后方高声呼喊起来,不一会儿,二板儿范志勇便闻声赶来。只见程云松满脸笑容,热情地邀请他们二人一同分享代小三刚刚带回来的香气扑鼻的烧鸡和鲜嫩多汁的猪头肉。
说来也怪,在这个本应是个所有犯人都平等的牢房,但实际上等级观念在这里却显得尤为强烈——那头板儿能够悠然自得地坐在宽敞的板沿儿之上,双腿随意伸展,好不自在;而其他犯人则只能像苦行僧一样,老老实实地将双腿盘起,挤在狭小的空间之中。
至于二板儿,则被安排坐在最后面的位置,肩负着头板儿交给他的重任——严密监视着其他犯人,若是哪个倒霉蛋不小心打起瞌睡,立刻就会被二板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给惊醒过来。相比之下,身为三板儿的代小三倒是最为清闲无事,仿佛只是一个单纯负责“享清福”的特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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