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间,众人皆止步未赌,俱凝眸望向周起。
周起并无赘言,径直将数千两白花花银两悉数推前:“仍押小。”
“吾押小,十两。”
“吾押二十两。”
“我悉数下注。”
瞬息间,赌桌之上,呈现出一幅异乎寻常的画面。
除却零星数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余者几乎无一例外,皆倾心于小点之选。
“莫非,真会再开出小来?”
荷官口中低吟,手指微颤,久久迟疑之后,终是掀开了骰盅,
凝神细观……
顷刻,荷官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胸中涌动着无法言喻的苦楚。
看来,自己这行当的生涯,怕是要提早画上句号了。
“微乎其微!果真微乎其微!”
“梁公子今日实乃福星高照。”
“胜了,确确实实地胜了,此番际遇贵人,令人称奇。”
当骰盅内点数展露于众人眼前,赌桌四周瞬时爆发震耳欲聋的欢腾之音。众人一面极尽赞美之词赞誉周起,一面急切地催逼庄家速速赔付。
这股喧嚣浪潮汹涌澎湃,顷刻间引来周边众多赌客围观,人群规模迅疾扩大。
他们稍作探询,即明晰事情始末。
然,多数人心中对此并未过分在意——连续获胜三局,在赌场之中并非罕有之事。
只能说,周起今日如有神助,运势正旺。然而,妄图凭借好运持续赢钱,实属痴人说梦。
尽管内心这般思量,仍有许多人决定取出些许银两,尾随周起下注一搏。
毕竟在这浮世之中,人们对迷信之事多少有些敬畏,遇此异象,自当借机试试手气,即便输掉些许钱财,亦无伤大雅。
不料,第四局开骰,周起竟再次精准猜中。
全场气氛瞬间燃至沸点,尝到甜头的赌客们迫不及待地催动荷官继续掷骰。
先前未有涉足者此刻懊悔不已,纷纷解囊,欲趁热打铁跟投一番。
然而此刻,荷官面对此情此景,早已胆战心惊,哪里还敢轻易开盘?
须知,周起手中之五百两,历经此番四局激战,已骤增至令人惊悚之一万四千两之巨。
加之赔付予其余旁观者的银两,庄家累计付出已达一万六千余两,此等骇人数字,几近赌坊半月营收之总和。
此时此刻,面对沸腾不止的人海。
荷官已然周身湿透冷汗,面色惨白如薄纸,身躯亦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栗。
神情恍惚的他,深深地凝视了周起一眼。
旋即,向众人欠身一礼:“诸位见谅,鄙人忽有要务在身,暂且离席片刻。”
言罢,不顾周围异议声浪,径直撤离赌台,迈步踏上通向二层的阶梯。
“哎呀,这家伙怎地仓皇而逃了?”
徐怀安手指指向荷官渐行渐远的身影,戏谑道:“莫不是被梁公子的好运吓得失禁,急着去楼上方便?”
“你家厕所建在二楼?”
周起轻蔑地翻了翻眼皮,手中折扇轻轻敲击掌心,双眸微阖:“恐怕是因输得焦头烂额,前去搬救兵了。
但凡赌馆,首要看重者,始终是金银。”
周起心中亦明白,自己瞬息间赢得如此丰厚,赌馆东主必然难以坐视不理。
此刻,极有可能派遣一名好手前来,与己一较高下,意图挽回损失。
然通常情况下,即便对方派出顶尖人物,周起亦无惧色。
盖因其拥有洞察一切的透视之目,自始便稳操胜券。
然而,若对手是一位武艺超群之人,局势便难料矣。
就如古装剧中的江湖片段,常有赌场画面跃然眼前,
身怀绝技的主角,仅凭一桌之隔,以内力遥传对决。
与对面擅长摇骰之人,激烈较量,只为将骰子点数操控于股掌之间。
纵然此等桥段颇具艺术加工痕迹,
然而谁能断言,这广袤武林中未曾有过精通摇骰秘技的奇人?
世人皆晓,帝京之地,藏匿众多隐世高手,
正所谓草莽之中亦有英豪,周起对此不敢掉以轻心。
他唤刘安靠近身边,低声密语,探问武者能否借由桌面,施以内力传导。
刘安的回答无疑给予了肯定。
武者既能以内力驾驭刀枪剑戟诸般兵器,自也能凭借桌面之力,影响周遭事物。
周起闻之,微微颔首,面上流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心中暗赞:“幸亏老子机智过人!”
得意之余,周起旋即贴近刘安耳边,悄声叮嘱几句。
那少年宦官听罢,遂紧贴桌缘立定,再未挪动半步。果不其然,
不久,二楼阶梯处步下一群身影,
“瞧!赌馆东家罗四爷现身了。”
“没错,定是为了梁公子而来。”
自然,损失逾万两之巨,任谁也难以泰然处之。
言谈间,彼辈已步出大堂,人群中自觉闪现出一径通途。
“闻听某君于赌馆之内,手气奇佳,竟赢我万余两银子,不知何方贵友,如此好运连连?”
语者乃一介年近半百、身披素锦短袍之男士,面狭眉浓,威仪卓然。其人尚未来至,朗笑已先声夺人,
沿途所过之处,两侧之人频频向其躬身致意,而他仅微颔首,即视为答礼。
观其情状,此人在当地显然颇有势力。
照常理而言,既然对方已然开口,遭点名者此刻应已挺身而出,自报身份。
然而,无论是周起,抑或徐怀安,依旧端坐木凳之上,毫无起立之意。
开设赌馆之人,纵然富甲一方,亦无权令当今太子,乃至国公府公子,屈尊降贵,主动问好。
周起目光流转,从容审视那位罗四爷,而徐怀安反应迥异,望见此人之际,似触动某种心绪,表情极为矛盾。
先是怒目切齿,旋即却又渐渐平复,尽管脸色仍未好转。此刻,周起忽于侧畔悄声探询:“你常在此处流连,此人想必定有所识?”
此人唤作罗元洲,乃是千金坊之主。
徐怀安亦压低嗓音,稍作停顿,补充道:“至于是否幕后东家,我便不得而知了,毕竟京畿之地……”
“我懂,盘根错节,但再怎么错综复杂,能比许州更甚?”周起下意识接道。
“许州是何地?”
“嗯……此地之水与旁处迥异,无妨,诸如此类琐碎小事不必介怀。”周起随口搪塞,急于岔开话头:“这位罗四爷,其斗术可否超群?”
“未尝可知,想来非绝顶高手。然而……”
徐怀安目光转向罗元洲身旁,一位瘦削如竹的男子,轻轻一指道,“据传此人斗术非凡,乃千金坊中稳坐台面的顶尖人物。哎,他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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