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自负,须知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嘛。”不待萧玉颜说完,冬儿便抢白道,“可小姐您早已超凡脱俗,登峰造极,还有谁能与您比肩?”
“你这丫头。”萧玉颜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清秀绝伦的脸庞瞬间绽放出微笑。
虽嘴上这般说,但萧玉颜心底其实更倾向于冬儿的观点。
为创作此词,她倾注无数心血,自我感觉颇为满意,怎能不算佳作?
并非她故作清高,恃才傲物,只是近半年来,她所售出的每一首诗词,从未被任何人超越,高处之寒,孤寂难耐。
久居巅峰,谁又能无一丝傲骨?
稳了稳心神,萧玉颜拿起桌上的折扇,缓缓起身。
该欣赏的表演已然看过,是时候离去了。
恰在此刻,楼下忽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一群马屁精,这首词曲明明平平无奇,竟也能拍得如此卖力,真乃世间奇观,拍得好,拍得妙!”周起边说边鼓掌,引得众人纷纷怒视。
楼上楼下,两位世间罕见的美人,脸色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正欲离台的羽卿华,步子戛然而止;
本欲离去的萧玉颜,又默默回到座位,
听雪阁楼内,气氛陡然紧绷起来。
“又是你!”孟续愤然拍案而起,厉声喝斥:“梁不凡,你不过是个奴才,哪来的胆量?还不快给我跪下,向卿华赔罪!”
“放你娘的狗臭屁!”周起同样一拍桌面,理直气壮地回敬:“老子虽是奴才,却是国公府的奴才,听说过‘宰相家丁七品官’吗?哪个给你的胆,竟敢跟我这般嚣张!”
“你找死不成?”孟续脸色铁青,一字一句间杀气四溢。
“嘿,老子还真就找死来了,有种你就过来!”周起挑衅地勾勾手指,“别说我欺负你,单挑还是群殴,随你挑。”
他拍拍刘安的肩头:“单挑的话,你一个人对咱们仨;群殴嘛,就是咱们仨揍你一个,怎么样?”
“你……”孟续面色更加阴沉,紧咬牙关,拳头握紧又松开,目光落在那壮硕少年太监身上,流露出明显的忌惮。尽管刘安刚才动手是在门外,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武官之后,孟续眼光自然不俗。
他看出刘安身手非凡。
今日来百花坊,他只带了两名护卫,另配两名手无寸铁的书生,专司吟诗撩妹。如此阵仗,若与刘安动手,必败无疑,到时只会成为他人笑柄。
孟续胸膛剧烈起伏,僵持片刻,最终指向周起,恨恨道:“罢了,这里毕竟是卿华的地盘,看在她的面子上,本少暂且不与你计较。”
“待今日过后,咱们再慢慢清算这笔账。”
言罢,他重新坐下,连饮数杯烈酒,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消解心中的愤懑与怒火。
孟续紧紧握住酒杯,目光如刀般冰冷。
待今日过后,定要让这梁不凡跪地痛哭求饶。
另一桌的辛世杰,手中酒杯微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这小子近来倒是长进了不少。
只是,想和自己争女人,恐怕还欠些火候。
想到此处,他放下酒杯,起身看向周起,一脸轻蔑地笑道:“姓梁的,卿华今日一曲《沙如雪》,词曲皆绝,犹如仙音梵唱,令人叹为观止。”
“此情此景,众人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以为随意诋毁、恶意贬低,便有人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就是,满口胡诌,他懂什么词曲音律?”
“他懂个屁,一个下人,恐怕是头回听这种吧。”
“白白糟蹋了小姐的演出,真是对牛弹琴。”
面对众人接踵而至的指责,周起冷笑一声,拍着巴掌,反唇相讥:“说得好,说得妙,反正都是舔狗,吃屎都觉香,对不对?”
原本低垂眼帘的羽卿华,此刻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世间常言,招惹何人也莫招惹女子。何故?盖因大多数女子心细如发,且情感敏锐。一旦触其逆鳞,恐遭其犀利反击也。
羽卿华自幼历练独特,养成清高之态,总以为己之度量远超寻常女流。
然而今日,一唤作梁不凡者,屡屡与其针锋相对,数度挑衅。至近日,竟口无遮拦,将其表演比作粪土。
此等侮辱,纵使他人能忍,羽卿华亦无法释怀。虽自知技艺未至炉火纯青,但那首自认上乘之作“沙如雪”,岂容如此贬低?
阁楼之上,另两位女子与羽卿华感同身受。冬儿愤慨:“小姐,那姓梁的粗鄙不堪,怎可将小姐之词喻为……喻为……”
其词难言,思之欲呕。而萧玉颜却淡然处之,目光透过窗棂,凝于下方青衫少年,语调冷漠如冰:“倒是有趣,首次听闻如此评价。”
冬儿深知小姐此状,实则怒火中烧。诗词之才乃小姐引以为傲,遭此诋毁,焉能不怒?冬儿劝慰:“小姐勿与这般人计较,梁不凡不过贱役,满口胡言,岂识诗词真谛?”言毕,又冷笑:“他虽名‘不凡’,若能辨清音律,已算奇事。”
“倘若他真通词曲?”萧玉颜忽问。冬儿心虚,强笑答曰:“下人如我二人,焉有习得诗词之机?”然小姐目不离周起,轻声道:“观其言行,似真有词曲之才。”冬儿忙驳:“小姐过誉,梁不凡侍奉徐家二少,纨绔子弟,腹中草莽耳。”
萧玉颜不语,只是静静注视周起,而后轻叹:“或许吾之误解,以己之长揣度他人。”冬儿问是否归去,小姐沉吟片刻:“吾欲再观之。”此时,羽卿华亦正注视周起,心潮起伏。
尽管她心里明白,周起这番故意找茬,无非是为了扮酷耍个性,好吸引她的目光。
这种套路,她早见识得够多了。
本来嘛,多一个迷弟拜倒在石榴裙下,倒也无妨,反倒能映衬出她的万种风情。可关键在于,这位迷弟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羞辱身为女王的她,这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于是乎,她羽卿华决定,必须给这小子点儿颜色瞧瞧。
念头至此,她朱唇轻挑,双手交叠于胸前,遥对周起施了一礼:
“请问梁公子,何故对我的《沙如雪》如此苛责?小女子自觉已尽心尽力,不失礼数,您总不能硬挑刺吧。”
“我并未苛责,只是实事求是。”周起稳步向前,目光直指台上风姿绰约的她,语出惊人:“若这就是你的全力之作,我劝你趁青春正好,还是多接几单生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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