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卓将十二张一万贯面值的银票掏出来时,御案后的天子眼睛都放光了,绿光。
原本阿卓想将这十二万贯先“存放”齐烨那里,慢慢花,怕自己把握不住,后因齐烨一怒之下就离开了,银票还在他手里。
阿卓事无巨细将在抱央楼里发生的情况统统说了一遍。
一听是马存仁先给齐烨下套,天子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放着光的双眼依旧盯着银票。
倒是坐在绣墩上的季渃嫣脸上异色连连。
“马家人极为狡诈,诡计多端。”
天子正色道:“卓卿,上前来,将银票给朕观瞧一番,莫要让那马家人糊弄了你,朕来辨辨真伪。”
阿卓下意识后退一步:“是真的,末将辨识过。”
“朕再帮你看看。”
“末将真的看…”
“少废话!”
见到阿卓不好忽悠,天子原形毕露:“如此之多的钱财岂是你能保管好的,先放在朕这里存着。”
“末将会存在钱庄。”
“你…”天子先是一怒,又是一笑:“你留一万贯,如何。”
阿卓也懒得兜圈子了:“末将要一半。”
“二八,如何。”
阿卓楞了一下:“谁二?”
“你二,难不成是朕二!”
“三七。”
“朕再退一步,二八。”天子深吸了一口气:“就二八,眼看到了雨季,朕要修葺一下宫中的楼宇,对,还有德妃的静安宫,先修德妃的静安宫,这总成了吧。”
阿卓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自己姐姐住那破宫殿的确是一到雨季就漏雨,只能郁闷不已的走上前。
“拿来吧你!”
天子突然出手,一把夺过所有银票,哈哈一笑,又随意甩给了阿卓一张:“一万贯足够你袍泽亲族吃喝了,绰绰有余。”
旁边的文德也想辞职不干了,跟着这样的皇帝,都他娘的丢人!
阿卓竟然没有计较,将一万贯银票放在怀中后,说道:“那世子殿下之事?”
提起齐烨,天子又流露出了皇帝应有的威严,微微哼了一声。
“缺乏管教之徒,朕虽是知晓了内情,却也对其无比失望。”
天子摇了摇头:“朕金口玉言,还未有过谁如此狗胆包天抗了圣命。”
阿卓欲言又止。
天子终究还是下了决心:“齐烨不知死活,若是朕不惩他,还任由他无法无天了不成,昨日还说差事办得好了便任他个署丞之职,现在看来是朕对他期许过高,便是不入流的署丞他也不配,哼!”
阿卓低下头,心里堵得慌,只是想到以齐烨的性子即便步入官场也未必有好下场后,不再争辩,大不了齐烨被贬为庶民,自己这亲军统领明里暗里照拂些便好。
“就这么定了吧。”
天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退下吧,署丞,呵,痴心妄想,朕非但要惩他,还要狠狠的严惩,告诉他,想要升官,做梦,叫他担上抱刀司从七品小旗之职,若不然还以为朕会纵容他无法无天。”
话音一落,文德和阿卓同时一愣,唯有季渃嫣噗嗤一笑。
文德张大了嘴巴,他很想提醒一下天子,狗都嫌的京兆府署丞,才是八品或从九品,抱刀司小旗,那是从七品,真正的亲军从七品,天子是不是气糊涂了,这叫严惩?
“滚吧。”天子拍了拍银票,没好气的说道:“齐烨顽劣不堪,不假,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就说这钱财一道,你这蠢物多年来莫说十二万贯,十二文都拿不出来,再观齐烨,小小观政郎还未胜任署丞便能…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阿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不过能保住齐烨的官职,还能成为同僚,娃娃脸还是很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天子看向文德:“命人前往幽王府,将亲军腰牌与长刀给他,告知他,耍性子前先寻人问问何为亲军之权,莫要叫朕失望,莫要辱了亲军名声,更莫要丢了西关大帅齐怀武德威风。”
“那世子殿下京兆府尹的差事?”
“留着,还有,给朕狠狠的训斥,打着亲军统领的名义招摇过市,给朕狠狠地骂,先骂,骂了后待着小子认了错再提及亲军小旗之职!”
“是,老奴这就差人前往幽王府。”
弯着腰的文德很是无奈,你骂人家,说不能打着亲军的名义嘚瑟,然后让人家直接当亲军?
…………
幽王府,齐烨坐在正堂之中,一言不发。
刘旺站在旁边,想要说些什么哄自家少爷开心,思来想去全是当年军中的荤笑话,不从军的听到了还也发现不了笑点。
离开抱央楼后,齐烨一路回了王府,期间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的可怕。
进了王府,都看出来齐烨心情不好,下人们纷纷寻刘旺打探。
王府众人得知了原委后露出了笑容,欣慰的笑容,随即齐齐回到房间之中再无一声声响,深怕打扰到了齐烨。
下人们都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义,他们不求齐烨担了多大的官职,赚了多少钱,只求自家少爷堂堂正正,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他们会代劳。
“少爷。”刘旺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齐烨的脸色:“您说句话吧。”
“说什么?”
“小的懂的不多,只是想着…想着宫中交代的差事,您说卸了就卸了,小的想不通,您这般做会不会被宫…”
“我也想不通!”
齐烨如同爆发了似的:“那老鸨子写的马家罪证,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不对,拿几十上百文买了百姓价值十余贯乃至数十贯的田产和房屋,再让百姓给他们做牛做马,这叫什么事?”
“这叫不干不人事。”刘旺看了看齐烨,又补了一句:“可却没触犯康律,违背律令。”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没有触犯律令?”
“或许是因…因是触犯律令之人书写了律令,所以…所以他们就没有触犯律令。”
齐烨直勾勾的望着刘旺:“这样对吗?”
“不对。”刘旺摇了摇头:“但也不犯法。”
“是啊,不犯法,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事多了,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了,习以为常了,莫名其妙的事就更多了。”
齐烨苦笑了一声,拿起茶杯将早已凉透的茶水一股脑倒在了嘴里。
“所以老子不干了,老子没胆子当加害者,但是有胆子不当帮凶,就是这么简单,不干了。”
“那宫中…”
“将我贬为庶民吧,谁特么怕他,靠。”
齐烨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冷笑道:“后人诚不欺我,这个世道就是一群精英领着一群饭桶搭了个草台班子…不,是一群中饱私囊唯利是图的王八蛋领着一群同样唯利是图的王八蛋搭建了的草台班子!”
“小的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这个世道很操蛋。”
“小的不懂操蛋之意,只是觉着大家都这么混着,朝堂上的大人也都这么混着,混着混着就名利双收,混着混着就升官发财,混着混着就过上好日子了。”
刘旺声音越说越低:“您…您就不能也混着吗,步入朝堂,张口古人,闭口儒家,动则大义,行则大仁,多喊喊,多叫叫,日子…日子也就太平了。”
“儒家?”齐烨满面轻蔑:“哪个儒家,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谁还记得,光记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可朝堂上的大人都是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您为何就不能当个俊杰呢,为何就不能以儒家以孔家为尊呢。”
“以孔家为尊?”
齐烨哈哈大笑:“哪来的孔家,铁骨铮铮教人忠,世修降表衍圣公的孔家吗,要是本朝真有孔家后人,若他们真的是孔家后人,早就跳出来抡着大刀砍死满朝文德了。”
刘旺叹了口气,他理解齐烨的愤怒,却不理解其行为。
“早知道昨天那钱不给姓卓的了,还天子亲军,我呸,怂逼。”
齐烨嘟囔了一声,心中也难免担忧了起来,不知宫中会如何惩戒,要是旧事重提贬为庶民,他反倒是能接受,当了不世子,去西地当大帅之子也好,不让离京,那就想办法赚点钱当个富家翁,怎么都能活,怕就怕论罪关押什么的。
正七上八下的想着,门子虎子突然跑了进来。
“少爷,岚山侯马岐山、礼部郎中孙骏孙大人拜访。”
“礼部郎中?”
齐烨苦笑了一声:“八成是马岐山那老登找本少爷求情想给马存仁带出大牢,还找了个正五品的说客。”
正五品,还是六部郎中,礼部的郎中,虽然在朝堂上算不得大佬,可在京中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寻常勋贵、世家子见了也要恭敬有加。
刘旺挠了挠后脑勺:“来求情,想来是还不知晓少爷卸了官职与差事。”
“是啊,要是知道了,估计会笑掉大牙再来讥讽威胁一番,然后开始打击报复。”
“那少爷您见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齐烨站起身,揉着眉心:“从为官到现在不过三天,搞的本少爷心力憔悴,看来我果然不适合当官,也好,趁着马家还没收到消息,本少爷装装B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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