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都,是为国都。
一个世家,老牌世家,势力遍布多城的老牌世家,亦有“都”。
新兴世家的“都”一般都设在京中,距离皇权更近,身处政治中心,机遇更多,多是宅院,或是城外庄子。
老牌世家的“都”很少设在京中,距离皇权太近,身处政治中心,说被一锅端就被一锅端了,他们更多的是守城之心,而非进取心。
张家对比大部分世家算是老牌世家,这些老牌世家多数情况下都会将“都”建在家族的“发源地”,起源地。
鹫县,张家的“都”,可以这么说,一座县城之中哪怕是掉地上一个铜板,那都是张家的。
鹫,猛禽,似鹰,嘴钩曲,锐目,利爪,翼大善飞,性凶猛,以鸟兽为食,秃鹫、兀鹫,皆是鹫。
张家便是鹫,鹫县之鹫,国朝之鹫。
鹫的巡猎范围覆盖了整整一座县城,里里外外,鹫的巢穴,在坞堡之中。
坞堡,多是巨贾、世家私人所建民间所建,最早出现于汉武帝时期,天下大乱,为防乱民、乱兵、乱贼。
百姓,建不了坞堡的,就如同后世的世界末日如果来临,普通人也建不了地下庇护所一样,地上的房贷都没还完,还建立地下,扯淡一样。
所以说,世界末日不可怕,可怕的是贷款,别说世界末日,只要地球不毁灭,该还贷还贷,该上班上班。
张家不需要还贷,他们是放贷的,所以他们需要建立坞堡,如果他们不建造坞堡,百姓就有不用还贷的法子了。
齐烨到达鹫县的时候,千名柳州折冲府将士杀气腾腾,都尉蒋少鳞腰间长刀,血未冷。
四个时辰,比预计到达的时间晚了一些,因为要杀人。
柳州兵备府、屯兵卫、信县兵备府、屯兵卫,共计两千步卒已经集结完毕。
说是步卒,事实上除了六百多兵备府的步卒外,其他的都是“民兵”。
蒋少鳞一共杀了两个人,一个是信县典簿,一个是柳州屯兵卫总旗。
典簿死的不冤,区区典簿,当着上千人的面,竟然管齐烨要“证据”,要“兵符”,要“圣旨”,若不然,不会调动信县的辅兵。
齐烨有证据,不想拿出兵符,至于圣旨,完全没有。
所以说典簿死的不冤,他想要看齐烨没有的,而不是去看齐烨有的。
齐烨有拿着高薪忠心耿耿的二百司卫,以及杀气腾腾的折冲府千名骑卒,还有在死人堆里没事就打滚的蒋少鳞。
蒋少鳞一刀劈了典簿,半个脑袋都没了。
信县典簿的死,意料之中,因为他姓张。
典簿死的不冤,柳州屯兵卫总旗死的冤。
总旗不姓张,只是他想姓张,知道齐烨要集结兵力前去鹫县抓张家人的时候,竟派心腹骑着快马去通风报信。
一个民兵总旗,哪有本事在一个折冲府都尉面前耍花样。
早就等在官道上的折冲府骑卒砍了通风报信之人,带着脑袋回到了信县城外。
蒋少鳞将脑袋扔在了总旗面前,手起刀落,总旗的脑袋也掉了下来,两颗脑袋,滚在了一起,睁大的双眼,四目相对。
还没到MVP结算,已经有两颗半脑袋了。
这就是军伍的作风,天子心腹,各处折冲府都尉和武将们的作风。
不遇战事,不身负皇命,不干系“乱”字,他们嬉皮笑脸,或是大声骂娘,俗,俗不可耐,懒,懒的令人发指,闲,闲的整日睡大觉。
一旦军令来了,他们就会变成一个合格的执行者,执行着军令,谁若胆敢阻碍他们执行军令,那么就抽出长刀,先砍了再说。
他们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会衡量利弊,甚至都懒得去想后果,他们只需要执行军令,以及砍死阻碍他们执行军令的人就好。
武人就应该如此,纯粹一点,不掺和政治,蒋少鳞就是这种纯粹的人,因此他活到了现在。
丘神威不想纯粹,因此他现在还在地牢中撅着,永不见天日。
到达鹫县的时候,齐烨身后跟着三千余人,千名折冲府骑卒,六百多步卒,,以及一千余民兵。
“好地方。”
齐烨拉住了缰绳,战马立于像是官道却绝不是官道的“道”上。
官道一般都修在各州府附近,至于“县”,很少有官道,大部分是本地乡绅所修,有的修的宽,修的长,有的修的短,修的窄。
鹫县的道就很宽,很长,比之官道更长更宽,不是为了方便百姓,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张家”。
“真是个好地方。”
齐烨再次感慨了一句,放眼望去皆是梯田。
阳光煜煜生辉,梯田阶阶上升,如同巨人的台阶,一层层叠加而上,环绕群山之间,长于黄土之上。
蜿蜒曲折如诗如画,白云之下沃土千里。
“如此肥沃丰沃的梯田…”
齐烨打了个响指,刘旺将车厢中鼻青脸肿的张艺骞拽了下来,踹倒在马旁。
“一定可以养活很多百姓吧。”
齐烨下了马,满面戏谑:“是吧,张大公子。”
“殿下,殿下…”
早已被吓的肝胆俱丧的张艺骞连话说不完整,离开信县后,车厢中只有他一人了,以及两颗半头颅,血淋淋,瞪着双目的头颅,两颗半脑袋以及五只眼,陪伴了他一路。
“还是说,这良田千里只是为养活张家,可张家人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上千个,他们怎么种的了这么多地,告诉我,张公子,这么多地,谁来种。”
张艺骞被刘旺薅着头发抓了起来,哆哆嗦嗦,战战兢兢:“佃…佃户。”
“那就是百姓喽,百姓辛勤劳作,一定可以养活全家老小吧。”
“这…这…佃户要交…要交租给我张…”
张艺骞说不下去了,避开齐烨的目光。
“看吧,这就是世家的贪婪。”
齐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移转,望向了“路”的尽头的坞堡。
“围了。”
一声“围了”,等候多时的蒋少鳞翻身上马,一连下了三条军令,骑卒先行,直奔坞堡唯一的进出口,步卒散开进入田间,从两侧包围坞堡。
司卫不动,阿卓交代了,二百多司卫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齐烨。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南北春耕时节不同,南方早于北方,最早二月下旬,最晚三月上旬。
如今刚过完年,还未到播种之时,田间并无忙碌身影,寂静一片。
公输甲跳下了马车,带着人开始组装车弩。
看着坞堡,齐烨很是奇怪:“朝廷允许民间私建这种坞堡?”
“禁,屡禁不止。”
喻斌苦笑道:“前朝时北地最多,本朝后,陛下强令禁坞,北地倒是拆除了不少,南地亦是如此,不过张家、董家等家族并未拆除。”
季元思打趣道:“那你喻家建没建?”
喻斌面色坦然:“若是民乱,以我喻家声望及护院之重自不会受民乱之扰,这坞堡建了也是无用,若是兵灾,或是朝廷挥兵,坞堡建了依旧无用,建与不建都是无用,为何要建。”
齐烨微微颔首,这就是世家与世家的区别。
喻家有喻家的底蕴与依仗,相比而言,张家就是典型的暴发户嘴脸。
齐烨朝着地上跪着的张艺骞踹了两脚:“你是张家人,按照你对张家人的了解,如果我们强攻,张家人是会负隅顽抗,还是投降?”
张艺骞张了张嘴,没有吭声,答案显而易见。
是啊,杀了一个兵部尚书,还有关于南关的布防图,哪个都是“死罪”,张家,岂会坐以待毙。
“一个家族,想要对抗朝廷,呵。”
齐烨望向骑马赶回来的蒋少鳞:“你们这些家族以为陛下布置在南地的折冲府,都是吉祥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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