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朝二皇子康凛,低头走下了马车。
虎背熊腰,一身麒麟袍穿的和紧身衣似的,身材极为壮硕,身高至少一米九,比旁边的侍卫高出一头有余,肩膀还特别宽,豹头环眼额头一道疤,从左眉骨都快横到太阳穴上了。
尤其是那长相,那五官,眼睛如铜铃,宽口阔鼻,头发还有点自来卷,长的和狮子精似的,好像随时准备要吃人一样。
就这长相,但凡不是穿麒麟袍,要是大半夜走在北市,巡街武卒都不用问,上去就邦邦两拳一棍子,撂倒抓回京兆府地牢,审都不用审,长的就犯法了。
身材壮硕的,齐烨见过,好多兵部将领就是如此,只不过大多数不是那种单纯的“壮”,而是胖,有肥肉也有肌肉。
康凛属于是纯壮,膀大腰圆,难怪这马车看起来比其他马车高出不少,特制的,不然康凛坐里面都得弯着腰。
旺仔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周宝等人下意识摸向了测腰间的手弩。
康凛迈着大步,后面跟着一群侍卫,径直走向了齐烨,准确的说是走向了刘旺,齐烨躲旺仔身后了。
就连步子都比寻常人迈的大,两条大粗腿和桩子似的,健步如飞,快步来到刘旺面前。
齐烨探出半个身子,略微仰着头,拱了拱手:“学生见过楚王殿下。”
“汝则齐烨?”
康凛这一开口,齐烨愣住了。
这位长的和狮子精似的家伙,语气、嗓音,异常的温柔,就好似后世收音机里的深情男播音员似的。
“正是学生。”
“可矣,不烦本王行奔多处。”
康凛后退两步,一甩袖子,随即抬手施礼。
这礼似的,极为正式,嗓音,依旧温柔。
“康凛,久闻殿下。”
“学生也就问殿下大名。”
齐烨连忙再次回了一礼,满面古怪之色。
就康凛这造型,这说话的语气,这礼施的,就给人一种巨石强森用七度空间的感觉。
康凛开门见山:“瀛学子小鸟宫央,拘于囹圄,个中详情你我心知肠明,望速释之。”
齐烨和刘旺下意识对视一眼,他俩突然想起一个鸟人,月泉。
月泉说话也是这死出,拗口至极,别人能不能听懂不知道,反正齐烨和旺仔觉得很拧巴,别扭,夹着。
不用小舅子翻译,齐烨也能听懂,连蒙带猜知道个大概意思。
翻译过来就是瀛贼狗日的小鸟宫央,这逼养的被抓到了京兆府大牢之中,赶紧将这死了妈的瀛狗放出来。
“学生不解。”
齐烨见到康凛和自己差不多保持了安全距离,明知故问道:“学生记得殿下的官职是北军副帅,难道朝廷和宫中又给了殿下新的官职,那也不对啊,学生刚从鸿胪寺出来,没听说有官员调动之事。”
康凛突然眯起了眼睛,凝望着齐烨,也不做声。
让康凛这么狠狠的注视着,齐烨心里没来由感到一种压力,没办法,这家伙的身材和长相,太具有压迫性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康凛冷笑连连:“那便赐教吧。”
“什么意思!”齐烨神情一紧:“这可是闹市,京兆府外,京中,皇城脚下,别以为仗着皇子身份你就可以肆意乱来。”
这番话,齐烨听过好多人对他说过,这还是首次他对别人说。
旺仔摸向了后腰,周宝等人则是掏出了手弩,放在了后襟之中。
毕竟是皇子,不能直接用手弩对着人家,射不射看情况,射之前反正是不能先对着人家。
不止是周宝等人紧张,那楚王府十二个护卫也紧张到了极点。
虽然是从北关入京不久,可齐烨的大名完全说的上是如雷贯耳了,更何况齐烨身旁站着的不是寻常护卫,而是司卫,更更更何况,他们知道这些司卫不是京中禁卫中挑选的,而是从南关带回来的,都是同行,看模样就知道是一群手上全是人命的老杀才。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你想和我火拼?”齐烨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抬高了一些:“你想和我火拼?”
随着齐烨歪了歪脑袋,周宝等人将手弩抽了出来,对准了那些侍卫们。
康凛神情一变:“何意?”
“你想和我火拼?”
“火拼?”
“那你这赐教…是什么意思?”
“赐教!”康凛双手一背:“论道。”
“论…”齐烨愣了一下:“抡什么玩意?”
康凛气势大变,大声质问:“何为国仪!”
“什么国仪,说什么呢搁那,怪怪…”
“周定五礼,祭为吉礼,冠婚则为喜礼,其三宾客之礼,丧葬名凶,战为军礼,此为五礼,人而不仁,如礼何。”
康凛越说,越是气愤,瞪着眼睛:“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人有人礼,师有师礼,臣有臣礼,宾有宾礼,国有国礼,你既是人师,又是臣子,代我大康,不视宾礼,因何缘故,辱我大康颜面!”
“不是。”齐烨一脑瓜子问号:“你能说大白话吗,后半段我大致听懂了,前半段…”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不通礼数,何以自居!”
齐烨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听不太懂。
见到齐烨不吭声,康凛勃然大怒:“何故口不言,可因心不敬!”
“不是。”齐烨下意识的说道:“我可没不敬殿下,别扣大帽子上纲上线。”
“汝不敬本王,无罪非过,本王言汝不敬礼之一字,可憎,可恨!”
康凛越是说,越生气,气到了极致,还使劲跺了跺脚。
“朝廷法典、天地鬼神祭祀、水旱灾害祈禳、学校科举、军伍征战、房舍陵墓营造、婚丧嫁娶、言谈举止,无不与礼相关,经略经济、战阵军事、文化典籍、制度规矩,道德修养、行为准则,处处见礼,汝不尊崇礼,竟…气煞本王,气煞本王也!”
康凛咬牙咬的咯咯作响:“好你个幽王府世子,本王,定会叫京中人知晓你这可憎之容,叫京中人所有读书人,唾弃你,对你鄙之夷之嫌之厌之,哼!”
重重的“哼”了一声,康凛留下了一个“你给我等着”的恶狠狠眼神,转身就走。
他,就那么走了,仿佛定了某种决心。
齐烨张大了嘴巴,望着狮子精一样的康凛钻进了马车,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望着马车消失在了拐角处,木然的扭过头。
旺仔望着齐烨,齐烨望着旺仔,俩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周宝犹豫了一下:“世子爷,那楚王刚刚…是威胁了您吧?”
齐烨也不太确定了:“是…吧?”
“他说要让京中读书人唾弃您,鄙夷您,这…是威胁吧?”
“这…这么一听,好像又不太是吧?”
齐烨越寻思越觉得扯,听康凛这意思,是要让读书人骂自己,奔着自己的名声使劲,可自己…还有这玩意吗?
挠了挠后脑勺,齐烨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他不是来让京兆府将那个什么小鸟宫央放出去吗,这怎么就走了呢。”
旺仔不太确定的说道:“楚王殿下似是很愤怒,似是认为,认为您不知礼,比抓了小鸟宫央更让他愤怒。”
正当齐烨一脑袋浆糊时,官轿出现了,正三品,京兆府府尹张瑞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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