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南庄食堂中,康珏正低着头挨喷。
“不是,我就死活想不明白了,你…”
坐在凳子上的齐烨都服了:“来,我至亲至爱的好皇孙,你和我好好解释一下,你怎么能让月泉那比崽子考了个第一呢,啊!”
康珏低着头,撅着嘴,他比齐烨还闹心。
小伙伴们都在,龚信也在。
老龚头瞅着月泉,眉头皱在一起:“莫非你舞弊了?”
月泉:“…”
“老道最喜游戏人间,却也最见不得下三滥的手段,倘若你当真是舞弊了,这徒儿,老道我不收也罢。”
一旁的月玲珑狠狠瞪了一眼龚信:“科考时你也在庄中,用了手段司卫瞧不见?”
“也是。”龚信点了点头,看向齐烨:“原来是你用了手段。”
“我用个锤子用手段。”
齐烨无奈至极,本来他刚听余大贵说这事的时候,挺开心的,毕竟让读书人丢脸嘛,喜闻乐见的事。
结果等月泉、康珏以及一大群学子们被接回来后,这逼让月泉装的,来到食堂该吃饭吃饭,该给月玲珑问安给月玲珑问安,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相比之下,康珏回到庄子后和个大喇叭似的,嗷嗷叫,满庄子疯跑。
这一对比,齐烨就不爽了,加上听闻礼部外面都有人上吊自杀了,然后就开始喷康珏,说人家皇孙不争气。
“看来这科考属实没什么难度。”
齐烨没好气的说道:“连月泉这种山林盲流子都能考第一,我去我也行。”
月泉双眼望天:“那你怎不去。”
“你怎么和你齐叔儿说话呢!”
月玲珑狠狠一脚踢在了月泉的小腿上,柳眉倒竖:“反天了你!”
季渃嫣强忍住笑意:“好了好了,还有殿试呢,皇孙到了殿试时可要好好表现一番,莫要叫宫中颜面无存。”
“是。”
康珏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月泉,小大人一样哼了一声。
月泉看都没看康珏一眼,根本没拿这小子当回事。
要说最开心的肯定是徐功,这老头今天特意跑小食堂吃的饭,饭是一口没动,话也一句没说,就搁那乐,乐的和个地铁痴汉似的。
“你等着!”
康珏指着月泉说道:“到了殿试时,我一定会拔得头筹!”
月泉侧目看了眼康珏:“你若要赢,我弃考便是。”
“谁要你弃考,我要光明正大的赢过你。”
月泉嘴角幅度极小的上扬了一下,依旧没将康珏放在眼里。
齐烨又想骂人了,看吧,这就是月泉为什么招人膈应的缘故,长得帅不说,还特么有六块腹肌,六块腹肌还是对其的,能打,才学又好,整日装逼,不讨厌他讨厌谁。
原本徐功还乐呵呵的,公输甲有口无心的问道:“月泉能考个状元不得。”
“八成,月泉才学更胜…”
说到一半,徐功乐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殿试的时候肯定有策问,无非就是山林和西域的事。
山林,那是人家月泉的主场。
在汉人这边,月泉是这边读书读的最好的野人,在山林那边,他又是打仗打的最好的二五仔,可想而知康珏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除了山林,还有西域,月泉虽然对西域了解的不多,康珏同样如此,其他读书人也八九不离十,问题是月泉是真的从过军,带过兵,也打过仗,见识、经验,把参加殿试的所有人绑一起都不如他。
最主要的是,现在月泉还没正式拜师,可也整日伺候在龚信身旁。
龚信那是什么人,那是样样通,样样精,尤其是兵家方面的,想到哪教到哪,月泉着实提升了不少。
“慢着。”
徐功表情一惊,望向齐烨:“倘若殿试时真让月泉得了一甲拔得头筹,怕是…”
话没说完,长脑子的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是啊。”齐烨一拍大腿:“这状元还真不能让月泉得了。”
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乐不下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面带几分忧色。
会试得了会元,大家看看读书人的热闹和笑话也就罢了。
要是殿试也拔得头筹的话,成了状元,后果不堪设想,说的通俗点,现在月泉属于是“外宾”,连个大康朝身份证都没有。
换了后世就属于什么呢,属于青岛举办了一场马拉松, 甭管部分跑者有没有号码簿,也甭管是不是有人根本没比赛却获得了成绩,更不管全程跑下来补给根本不足,甚至不管比赛之后领不到完赛奖牌,抛开事实不谈不谈,参赛者就没有错吗?
如果让月泉成为状元,那就如同这场马拉松让一个外国人得了第一,而且这个外国人还是个瘸子,这不是扯淡一样吗。
京中的读书人见过月泉的考卷,输的心服口服,起了风波也是在京中,过几天风波就平息了,读书人不会闹,再闹下去他们会更加丢人。
可如若让月泉成了状元,世人会如何想,他们可见不到月泉的考卷。
在世人普遍认知中,山林中全是野人,茹毛饮血的野人。
茹毛饮血的野人参加科考不说,还成为了状元,世人如何接受,如何不认为科考有黑幕,如何不认为齐烨已经权势滔天到了指鹿为马的程度?
小伙伴和老伙伴们激烈的探讨了起来,最终确定,朝廷一会派人过来和齐烨商议此事。
朝廷丢不起这人,天下读书人丢不起这人。
朝廷不想看到一个“野人”成为状元,更无法接受其引起的后果。
因为“公平”,天下读书人会认为野人成为状元一定是不公平的。
而朝廷为了“公平”,八成会让越权弃考。
所以说公平,从来都是一个笑话。
“那个谁,月泉呐。”
齐烨面色莫名的瞅着月泉:“你真能得状元?”
月泉双眼望天,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一般。
月玲珑刚要再骂,齐烨突然岔开了话题:“试之后,老龚你赶紧将徒弟收了,这事定下来后,喻斌去求亲,哦对,斌斌,不后悔吧。”
“徒儿不悔。”
喻斌正色道:“徒儿,非熊琪不娶。”
季渃嫣笑吟吟的,她很欣赏喻斌的有情有义。
就如齐烨想的那般,古代哪有那么多自由恋爱,碰到个能携手一生的紧紧抓住才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不现实,有一个爱了就好,爱就好了,不怕没来过…
殿试的事没有继续聊下去,齐烨扒拉两口饭菜就离去了,大家总是下意识望向月泉。
殿试,状元,本来不是一件大事,对大家来说只是值得关注罢了,可现在却令很多人忧心忡忡,不止是因为得罪士林与读书人,也不止是因为世人会误解,还会让宫中颜面大失,因为书楼走出的学子,名义上都是天子门生。
如果月泉拔得头筹,他这个“天子门生”中的佼佼者也不会入朝为官,而是拜龚信为师。
眼看着大家吃过饭散了,龚信突然和月玲珑小声的交流了起来,言谈之中,老龚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之色。
月玲珑只是笑着,听着,点着头,随即让月泉走了过来。
“就说身子不适,不去宫中殿试了。”
月玲珑随意的说了一句,仿佛交代着极为寻常之事。
“是。”
月泉也仿佛听着极为寻常之事,垂下头,应了一声,眼底,却掠过了一丝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龚信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无声叹息了一口。
不管嘴上说着多不待见月泉,心里,龚信早就将月泉当成徒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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