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林中的猛士,外加史恭,跟着阿卓快步来到了公堂之中。
齐烨正背对着大家,墙上挂着一幅舆图,旁边站着莫须问低声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齐烨转过了身,看向史恭道出了一个名字。
“卢峰,知道吗。”
“知晓,东庆道舟师营从五品宁远将军。”
“嗯。”齐烨回首指了一下舆图,一座军营的位置:“说说这里。”
“夅城折冲府,下府,六百军士,都尉卢山,原舟师猛水营副将,舟师营宁远将军卢峰之兄,兄弟二人无爹娘养育自幼相依为命,本是夅城贼偷,犯了人命遁入山林,入了某处营寨成了山匪林盗,打劫商户草菅人命出手极为狠辣,短短数年便成了盗寨中的二当家,开朝后,舟师张贴了募勇令登船充营中兵力,以防瀛岛船军袭犯东海,良家子登船可得赏银三贯、无籍者入各州府、犯凶者既往不咎,兄弟二人知晓了募勇令后欲带寨中众盗入营,寨中大当家不允,被兄弟二人枭了首,后与众盗五百余人去了舟师营,登船出海,瀛岛并未大举进犯,厉良玉命各营战船出海剿数处私掠船盘踞海岛,卢山卢峰兄弟二人作战勇猛,缴战船一艘财货无数献于厉良玉,厉良玉颇为赞赏,自此二人谋了个旗官成了良家出身。”
顿了顿,史恭面色有些变化,继续说道:“末将担任䢸城折冲府后,厉良玉欲借刀杀人,不许瀛贼不经他首肯下船入国朝腹地,便命兄弟二人带领众匪袭杀商贾,并栽赃嫁祸到了末将营中将士身上,之后末将恨兄弟二人滥杀无辜,无奈之下只能…只能亲自…”
“知道,这事错不怪你,不用多说。”
齐烨转身望向舆图上的大营:“䢸城折冲府,匪营,盗营,皆是山匪林盗,折冲府都尉卢山,兄,如东庆道舟师营宁远将军卢峰兄长一般的兄,宇文术派死士假冒我的身份遇害,动手的是瀛贼,从私掠船上下来的,放他们靠岸的正是卢峰,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与瀛贼关系密切的卢峰主使,皮家只是从犯罢了,我想知道此事是否与厉良玉有关,因此我需要卢峰被带到我面前。”
史恭脸上并无意外之色,至于其他人,没太听懂。
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想知道齐烨要他们干什么,或者说是问要干谁,这就够了。
“卢峰,不好抓,太远了,现在我也不想动舟师,可我幽王府世子齐烨远道而来竟遭了刺杀,要是不回敬一番,我齐烨日后如何在东海立足。”
说完后,齐烨对旁边松弛感满满的莫须问点了点头。
莫须问开口了:“卢山为兄,卢峰为弟,弟视兄为父,欲擒其兄,先捉其弟,捉了其弟,以弟为挟要那兄入夅城。”
史恭听明白了:“去夅城折冲府捉卢山!”
“不。”齐烨开口道:“是袭,袭杀的袭。”
史恭眼眶微微抖动了一下:“折冲府是官军。”
“匪军。”
“可…”
史恭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憋回去了。
莫须问朗声道:“明日张贴告示,经查,谋刺世子一案幕后主使为夅城折冲府都尉卢山,今日,夜袭此地折冲府,史都尉也知晓,营中无良善,不可心怀慈悲。”
花树瓮声瓮气的问道:“卢山,死的,活的?”
“死活无论,只要叫人知晓殿下袭了此处折冲府就是,张贴告示后,卢峰必会派人来要人。”
花树明白了,点了点头:“鲨了,都鲨了。”
贲:“我放火。”
花树:“我杀人。”
季小鹿:“我冲营。”
史恭张了张嘴,那我干啥?
见到史恭询问的目光,齐烨正色道:“人手不太够,你折冲府将士需要留下八百人守着夅城,你们只能带四百人,你要做另一件事。”
“殿下吩咐。”
“小鹿、贲、花树,带二百人袭营,你带二百人守在营外各处出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只带二百人?!”
史恭一脸你特么在逗本都尉的模样,急道:“夅城折冲府虽是下府,可这六百人出自匪盗,见过血也杀过人,虽说不算是好手,却比那些从未上过战阵的舟师饭桶们强上不少,只靠二百人如何袭了六百人的营,不如…不如这般!”
史恭一咬牙:“五十人守在营外,余下三百五十人,无需劳烦小鹿姑娘与司卫,末将带人杀进去,不敢说全身而退,至少定会取了卢山项上人头。”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让你留二百人守在外面,的确是怕有人跑掉通风报信,可不是因他们被袭营通风报信,而是怕跑掉的人告诉外界他们经历了什么。”
“什么意思?”史恭一头雾水:“怕有漏网之鱼,也用不着二百人啊。”
齐烨笑道:“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为何来东海吗。”
“记得,杀厉良玉并非世子爷您的目的,您的目的是为了将瀛岛亡国灭种,您是为了将瀛岛亡国灭种才必须杀了厉良玉。”
“不错,那么你当初是怎么回答我的。”
史恭老脸一红,没好意思说。
“觉得我异想天开,对吧,今夜会有一个解释的,按照我的吩咐就这么办,今夜过后,事成之后,你就知道为何我说要将瀛岛亡国灭种了。”
史恭更懵了,瞅了瞅阿卓,看了看同样很是好奇的莫须问,最终道了一声“唯”,快步离开挑人去了。
齐烨冲着山林三小只点了点头:“去吧,找公输甲去领武器,岚山侯会教你们怎么使用,周宝留下。”
山林三小只离开了,齐烨将目光停留在了周宝身上。
“东西,见识过了吧。”
周宝连连点头,兴奋的满面涨红:“见识过了,生猛,生猛的狠。”
“之前你见识的威力很小,公输甲已经改良过了,记住,司卫,只有司卫能用,现在没办法打造太多,只能司卫使用,原本我是想让卓统领带司卫一起去的,不过卓统领还有其他事要办,今夜袭营靠的不是䢸城折冲府将士,而是你和手下的兄弟们先射火药弩,我要你做一件事。”
“老板您吩咐。”
齐烨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下官来说吧。”
莫须问面无表情:“夅城折冲府中,五百余人不足六百,多是山林匪盗,其中不少…不少少年人,卢山不通练兵,营中练兵依的是当年山林匪盗寨子中的法子,私掠船在东海抢掳百姓之子,百姓中的孩童与女子,卢山便叫营中的少年人砍百姓头颅,砍下十颗头颅才算入营,近些年,少说有两年了,此处折冲府再无新卒入营,这便是说…”
周宝面色莫名:“哪怕是营中的少年人,也杀了不少百姓?”
“不错,史都尉与麾下将士,皆是官军,当年在北关的虎贲之士,入营后见了少年人怕是难以…因此你要亲自动手,确保营中无一活口。”
“可…”周宝面露难色:“可这些少年人若有被胁迫者岂不无辜。”
“你要是能做就做。”
齐烨开了口,从未有过的严厉之色:“做不了,就带着你其他不愿做的司卫滚回南地,当初你炸营后我将你们收入亲军营时就说了,我也好,司卫也罢,要对付的是瀛贼,比恶鬼更恶的瀛贼,我做好了这个觉悟,卓统领做好了这个觉悟,如果你没有做好这个觉悟,如果你心慈手软,那本世子要你们这群坏了军纪让南军颜面大失的莽夫还有何用。”
“唯!”周宝单膝跪地,再无犹豫:“军令如山,卑下誓死奉令。”
“去吧。”
周宝站起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莫须问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殿下为何不告知他那些营中少年皆是匪盗之子,血案累累无一良善本就罪有应得。”
齐烨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东海的很多人,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若不想背负血海深仇,若不想更多的人背负血海深仇,唯有心狠手辣不可心慈手软。
“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能给我弄来人手吗,到底有没有谱啊。”
“殿下很急?”
“废话,当然急了。”
“加钱。”
齐烨:“…”
莫须问呵呵一乐:“莫要问下官有何妙计,下官可不会告知,告知了,赚不了殿下的钱。”
齐烨服了,刚想着要不要追问的时候,门口刚炫完下午茶的阿卓走了进来。
“我何时启程。”
“今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卢峰得知消息应是张贴榜文之后,最快也要两日后有所准备,明日晚上吧,明日晚上启程,守在大营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马上让司卫回来报信。”
说到这,齐烨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卢峰敢带着大量军伍来,超过千人,埋伏好,用火药弩炸死他,成与不成骑着快马马上回来,不要逞强。”
“安心就是。”
阿卓擦了擦嘴,乐了,火药弩这玩意也不知齐烨是怎么研究出来的,射人身上就得劲儿。
没错,阿卓和喻斌等人试射过了,就在城外密林之中,拿城中瀛人试射的,很爽。
齐烨回过了头,再次看向舆图,整整一道,每一处城,每一处县,每一处军营,包括舟师营,都在舆图之上。
齐烨从桌子上拿出了笔,在夅城折冲府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又在夅城位置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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