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说的没错,来不及了。
此时的南庄之中,如同开早朝一般,君臣齐聚,整个南庄都被戒严了。
穿着暖衣的天子来回踱着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太子蹲在墙角,和好大儿康珏神神叨叨的,求遍满天神佛。
有资格站在小院外等待的,除了天家三代人外,只有张瑞山一人。
其他的,像什么侍中熊思贤、礼部尚书周介,包括户部尚书赟乘泰和刑部尚书钟茹雅,离的都百丈开外了,禁卫不让他们靠近,连他们都是如此,更别说一些侍郎、郎中之流了。
禁卫调来了上千人,从官道到南庄,出现任何可疑之人,问都不问,先拿下关押,生完孩子再说。
不但宫中的所有御医全来了,御医的亲族也被带来了。
一旦季渃嫣没生明白,现场砍御医,砍完御医再砍御医全家,主打的就是个效率,悲伤冲淡悲伤。
陈幽、陈渊兄弟二人带着一群庄户,将小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穿着一身儒袍的余大贵,和一群学子默默地祈祷着。
徐功拿着一个名录,上面上百个名字,大名儿、小名儿,都有,天子想看,老徐不给。
季伯昌刚离开,见到女儿迟迟不生,骑着马回府给祖宗上香求保佑去了。
“怎地还不生!”
来回踱着步至少一个多时辰的天子终于没耐心了:“司空野,去,先砍两个御医。”
一群守在外面御医都傻了,接生是稳婆的事,和他们有个毛的关系,连屋都没进就要先随即挑选两名幸运观众?
司空野犹豫了一下:“大喜的日子,见了血会不会…”
“也是。”
文德都懒得开口,老六岂会真的无缘无故砍御医,就是营造一个越来越“不当人”的假象罢了,算是给太子打基础。
焦躁不安的天子走到墙边,上去就给了康骁一个逼兜子。
“他娘的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
康骁都没搭理他爹,知道现在这老家伙六神无主,闲的蛋疼罢了。
就在此时,外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战马马蹄踏着碎石之声。
老六勃然大怒:“谁在那里吵闹,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纵马而来!”
康骁面露喜色,霍然而起:“莫非是齐烨回来了。”
大家闻言神情一震,能骑马进入南庄,并且靠近小院的,也只有齐烨了。
可当骑马之人近乎冲杀一般冲了过来后,老六、小二,文德三人,如遭雷击,使劲眨了眨眼睛,呆愣原地。
战马人立而起,骑在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来到小院前,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一眼天子和太子,推门而入,随即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守在外面的宫女与稳婆们,明显不认识这位中年人,下意识看向院门。
院外,无一不是张大了嘴巴,如同白日见鬼一般。
中年人身穿黑色长衫,身材挺拔并不壮硕,略显消瘦的面容极为冷峻,明明极为的平静的双目,又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惊天的杀意一般。
天子、太子,足足愣了半分钟之久,满面呆滞之色。
陈渊、陈幽兄弟面露大喜之色,迅速冲了进去,单膝跪地。
“帅爷!”
“老爷!”
天子也终于回过神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失声大叫:“怀武?!”
中年人,正是幽王齐怀武,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幽王,回京了。
天子又惊又喜,下意识想要跨进院门。
齐怀武却是微微转头,微微扫了一眼天子,大康皇帝康止戈,顿时止住了身形,仿佛是某种本能反应一般。
就在此时,一声婴儿啼哭声从屋内传来,对每个人来说,仿佛天籁之音。
德妃从屋内跑了出来,双手满是鲜血,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陛下,骁儿,是男娃,母子平安,母子都平安着呢,都平…那是…”
德妃愣住了,这才看到了齐怀武,樱桃小口张成了O形。
齐怀武霍然而起,快步来到天子面前,冷峻的面容如同不足一秒之内满是诚惶诚恐之色,单膝跪地,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末将未请旨意擅离西关回京,大罪难恕,只因挂念吾儿妻小,还望陛下鸿恩海量从轻发落。”
老六张了张嘴,将骂人的话生生咽回去了。
再看太子、文德、司空野等人,齐齐冲着齐怀武施礼,极为郑重,不敢有半点马虎。
老六撇了撇嘴,随即清了清嗓子,和喊似的抬高音量:“啊,那个…朕念你顾及骨肉亲情,人之常情,就…就饶你一次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谢吾皇,浩荡圣恩,末将铭感五内。”
齐怀武迅速起身,随即转身跑向了屋内想要抱孩子。
只是路过德妃的时候,齐怀武双眼一亮,呵呵乐道:“多年不见,妹子这身段这容貌,啧啧啧,宫愈发出挑了。”
“就知哄人家开心。”
德妃妩媚一笑,似娇似嗔瞪了一眼齐怀武。
齐怀武哈哈大笑,刚要进屋,老六追了上来。
“慢着,慢着慢着。”
老六跑到齐怀武身后,低声问道:“西关安排妥当了吗你就回来,前阵子不说在大漠深处寻到一个刹著国满国皆兵,如今举棋不定尚未决定派遣使者入关吗。”
“急着回来,屠了。”
头也不回,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后,老齐进屋了。
老六张了张嘴,突然发觉自己怎么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父皇。”
太子如同见到偶像一样,兴奋的说道:“您登基那会,齐叔儿就这模样,这都过去十来年了,你老的和什么似的,齐叔丝毫未变。”
“是啊。”
康老六满面羡慕嫉妒恨:“当初在南关山林外见到他时,还想着这毛头小子怎地长的如此老成,谁知这二十来年过去了,还长这个鸟样子,他都不会老的吗?”
“陛下。”文德压低声音:“幽王入京兹事体大,入庄也未隐瞒身份,怕是瞒不住。”
“有什么可瞒的,就说是朕召他入京的,去找那个…对,寻那个段平,叫他在庄中备好宴席。”
老六满面红光,哈哈大笑:“朕要与这狗东西一醉方休,不,大醉三日,大醉三日方休,还有,快,快将季师寻来,要他莫要在府中祈祖保佑了,母子平安,告知他怀武就在庄中,速来与朕和怀武大醉一番!”
康骁会心一笑,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父皇笑的这般开心了,这笑容,比齐烨给宫中搂钱时还要开怀几分。
…………
东海,东尚,江州。
床上的齐烨突然坐了起来,宛若诈尸。
没有做噩梦,没有任何声音令他惊醒,就是突然醒来了,就是突然坐了起来。
这一醒,大脑一片清明。
齐烨挠了挠脑门,又躺下了。
“怎么还睡癔症了呢,靠。”
自言自语了一句,守在外面旺仔推门而入,轻声开口:“少爷,您怎地了。”
“不道啊,可能这几天我锻炼身体做广播体操做的吧,身体越来越强壮,睡眠时间比较少吧。”
自以为是说了一句,齐烨让旺仔去歇息了。
躺下的齐烨,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自己有了某种传承,某种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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