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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
透过书房里的窗格往外看去，正好能够看到温府的后园，素雅古朴，没有过多的雕饰。
而几年前，他也正是在这里邂逅了十六岁的弘若……
“殿下，不必理会皇上的要求。”
略带苍老的声音陡然惊醒沉思中的锦辕，他回过身，走回温怀远身侧坐下。
眉目间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父皇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却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的出，就必然做得到。”
“殿下说的对，甚至可以说，皇上等着苏南光制造这样一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何晏垂手立在锦辕身侧，沉声说道。
“其实仔细想，皇上手中并没有真正威胁得到殿下的东西，”温怀远却摇头，说道，“杀了臣，并不能削弱殿下手中的力量，至于后宫里那个人，她的生死又和殿下继位有什么关系呢？”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开始了精密的谋划和部署，他所有拉拢和栽培的手段，都是打着锦辕的名号，都是以效忠锦辕为前提，而他自己，只是一个行事的马前卒。
如今，锦辕的身边已经围聚了大批的臣子与谋士，他们尊锦辕为主上，一切的行事都以锦辕为中心，听命于皇帝之下，血统最尊贵的太子，自的凝聚成一股忠诚而强大的力量。
而锦辕参与政事后，所表现出来的沉稳睿智，也没有让他失望，如今锦辕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可以驾驭那些桀骜而又满腹才华的人，驱使他们为他做任何事。
还有什么不放心呢？死了一个温怀远，已经不能影响到锦辕什么。
“找不到两全的方法么？”何晏看着锦辕略显阴沉的面容，轻声说道。
“如何两全？”温怀远无声的笑了，“皇上这是要把殿下往绝路上逼，他也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皇帝也在赌，赌这两个人的生死，能够左右锦辕的决定。
如果锦辕稍微决绝一点，那么皇帝要面对的，不仅是弑杀忠臣的骂名，还有废了贵妃之后，苏氏的不满。
甚至若他在这以后，还要强行废了锦辕的太子之位，那就还要背负一个坏祖宗规矩的罪名，届时，骂声四起，他就再无安宁之日。
所以对于皇帝来说，这也是一着险棋。
“皇上当真舍得废了苏贵妃么？十多年的独宠，岂是说废就能废的？”何晏出声。
“皇上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急于要将锦端皇子推上皇位，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而苏氏虽然不乐于见到这一天，但跟皇位比起来，一个女人的荣宠根本算不了什么。”温怀远意味深长的看着锦辕，“在男人的争斗中，女人永远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得想个法子，锦辕不能让老师死。”锦辕缓缓摇头，后面的半句终究是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凄惨的境地，他同样做不到。
“殿下，臣已经老了，即使皇上不起杀心，也活不了太久，而你日后还要登基为帝，还要为我大封子民谋福，路还有很长，孰轻孰重，要分得清才好。”
虽然自称为臣，却始终都是父亲一般的语调。
而在那般锦衣玉食却寂寥寒冷的幼年时光里，他始终都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如果没有温怀远，那么今日的锦辕，仍会是一个躲在皇帝身后瑟瑟抖的懦弱太子，他不会有勇气抗争龙椅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人。
“那么，辞官归隐呢？”
“皇上不会相信，他会始终忌惮温大人，只要温大人还在人世一日，这种忌惮就一日不会消泯。”
“要不……我们就不要再等了。”锦辕摸了摸挺削的鼻梁，眼中锋芒掠过。
“时机未到，”温怀远注视着他，目光沉沉，“殿下，我们还未准备周全，更何况，此刻用兵，也终究绕不过贺巍。”
“贺巍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何晏忍不住问。
“他是皇上手中最后的一柄利剑，只忠于皇上一人。因为有他在，苏氏才一直苦苦隐忍，不敢兵夺权，不然，苏轻广手中的十几万人马，早就足以颠覆整个皇室。”
“贺巍驻守京畿之地多年，京城附近早已是兵强马壮，防备得铁桶一般，苏轻广在西北的那十几万兵要打进来谈何容易。”锦辕出声说道。
“所以，我们的人要打进来同样不容易。殿下务必要记住，在没有解决贺巍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一个始终隐藏锋芒，却比皇上还需要忌惮的人物。”
“那天夜里出兵帮了苏南光的大忙，昨日朝堂上似乎又想站出来替温大人讲话，当年木讷老实的贺巍，如今也变得油滑了。”何晏语气中略有感叹。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天夜里他贺巍都没有出兵的理由，只是这个问题现在恐怕已经得不出答案了，”温怀远端起手边的茶杯，吹开茶叶，浅浅的饮了一口浓茶，“这些年我始终不曾放弃过努力，可惜他是一个过于坚定的人，我找不到能够打动他的东西。”
“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贺巍看上去不可战胜，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的弱处。”锦辕起身，准备离去，“老师，这些你都不用再费心了，交给锦辕来想办法吧，近日秋高气爽，老师若是有情致，可以去城郊散散心，不要过度的操劳，身体要紧。”
顿了顿，他又说道，“锦辕会想办法，保得老师安稳。”
温怀远看着锦辕挺拔的身影，面上缓缓浮起欣慰的笑容，“老臣遵命。”
几年前，他还在为这个沉默寡言的太子过于迷恋那名女子，不肯承担起这个储君之位而忧虑。
只是想不到，多年的痴迷会在瞬间清醒，这个在忽视和光环并重的矛盾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一路执拗的走到底，终究没有让他失望。
而今，他身上再没有了当初的影子，他担当起了应该担当的东西。
是否，应该去感谢一番那名叫做弘若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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