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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王在”…一路想着哲昀低沉的嗓音在耳机哲的手一直紧紧揽着她的腰,她不由得靠进他怀里,这种愉悦抵消了她十余载的畏惧,从前一被人扶上马背就腿脚软,如今竟也不觉着怕。雪停了,马队在积着厚实落雪的草原上纵情奔跑,水只是觉着骏马穿梭在无尽的雪原里,分不清置身何处,一时间有了错觉,好似这个拥着自己的男子就是云端之上的天神,带着自己踏着素白连绵的云朵穿越着冗长的梦境,当真如此,她倒希望,这梦永远不要醒。
天依旧阴沉,水只是觉着走了很远,却不晓得是什么时辰了。马队停下来时,竟然又簌簌地落起了雪,水朝天空望去,雪片吻上了她的面颊,她的髻,继而是白裘。水稍侧了侧头,看到了哲昀肩头的落雪,她伸手帮他拍了拍。哲开了手,率先下马,将水了下来。水理了理裙衫看看侍从们,他们动作极其敏捷,此时早已列了队等待哲号施令。水举目四望,横在眼前的是几座挨着的山,矗立在雄浑的雪原,稍显孤寂。山下矗立着好些帐子,袅袅的烟雾不时升腾。听到马蹄声,早有人迎了出来。显然他们事先并不知晓哲会来祭拜,略显惊讶之余忙唤了帐子里所有人出来迎驾。一时间身着棉袍的汉子们跪在雪地行礼,好不热闹。水朝着面前的山上看去,山坡身比其它几座稍缓一些,极目望去,隐约看得到山顶光秃的树木无其他。上山的路径不似大的皇陵那般用汉白玉石阶铺就,而是蜿蜒而上的小径,看材质,石阶也只是极寻常的磐石。
虽然没有到过这里,不过北陵应该就是在这山顶之上吧,水暗想。
哲这一路一直微皱眉头,神色寂然。守陵的将士行礼也只是点点头,对身后的都俊吩咐:“多赐些酒肉给达塔和弟兄们。”为的守陵汉子应该就是唤名“达塔”,他对着哲昀道谢声音醇厚,却是无比虔诚。
“走吧。”哲看了水一眼,便率先接过都俊递来的篮子向前走了,水朝后看了看,包括都俊在内,那些侍从都没有动弹,这才跟上了都俊的步伐。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只顾着低头行路,踏着哲昀踩出来的脚印随他上了小径。小径原是清扫了积雪,此时又落了薄薄一层,甚是滑腻,水只能一步一步艰难而上,落了哲昀一大截。
哲昀听着水的喘息逐渐不清晰起来,这才回,果然身后的女子拉了很远,甚至注意到他停下来。她双颊透红,微张着嘴,白色的雾气不断吐出,双手将食盒紧紧抱着生怕摔坏了似的,食盒太大然遮住了她的视线,这让她不得不歪着头艰难地看着脚下的石阶抬脚踏上一阶,并不急着再踏一阶而是将另一支脚先放上来再向上一阶。此时的她,像是一个才开始学步的孩童,走得甚是专注。
也是,哲暗笑,这个女人走到哪儿都是鸾轿车马,成群的下人伺候着,怕是从未走过这样崎岖的道路。抬脚折回,哲在水面前站定,水这才抬了头,望着他有些不解:“大王为何停下了?”
哲倒是没回话,伸手要接过水的食盒。水腾出左手攥紧食盒,摇了摇头:“大王若是嫌水慢了些,大可不必理会水,先去便是。”说着,用右手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哲见水此坚持,只得由着她拿食盒。水又要抬脚,就看到了面前递过来的修长的手指,象征着无上王权的雄鹰踏日戒头扳指让他略显苍白的手倍显神圣,可怖的刀剑伤痕虽已淡化,还是和常年勒着缰绳的薄茧一齐入眼。不敢望着手的主人,水再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手中。
哲昀的手不似想象中的暖,却让水觉着从未如此安心,她抬眼看着牵着自己的男子,却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脊背和落在肩头的雪片。水了抿嘴,眼神中满是温柔,可惜哲昀并未回头,自然也没法弄清她此刻的想法。他怎会知晓,此刻他的王妃开始有些感激上苍,尽管如此作弄于她,尽管这个男子情爱之所系并非是她,她却得以做了他的第一任妻,得到了他的一丝垂怜。这样的想法是低微了些,却满足了她身为贵胄的心气。一个女子,能陪在这样的男子身侧,多少也算一种际遇。
反手握住了哲昀的手,水又开始专心应付着脚下的石阶。当踏上最后一阶磐石,水差一点将手里的食盒跌在地上。她在山下只是看到了几棵落了叶的树,而此时展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座堪称华美
坟冢。至少比她日日住着地北苑要奢侈得多。大概二十年建成地皇陵也大抵如此了。入眼尽是苍翠地松柏。那些她在山下看着隐藏在后地山和这座山竟然是挨着地。各个山头上都是汉白玉堆砌地宫殿。山与山之间是上好陈柏木搭成地木桥。因着松柏地衬托。丝毫不显死气阴森。坟冢立在他们站着地山顶之上。离宫殿群隔着一段距离。却是被汉白玉雕琢地繁华簇拥。那些花色她没仔细去辨认。然而种类繁多。若不是一色地浅绿。倒真像是盛夏时节。放眼望去。这一整座北陵巧夺天工。庄严地立在挨旭日苍鹰最近地地方。守卫着川流不息地河流。俯瞰着成群结队地牛羊。也保佑着千万地草原儿女。
哲昀放开了水地手。踏着大步向坟冢迈去。水忙跟上去。她看着哲昀弯身放了篮子细细地布置着祭台上地祭品。却不忍心上前。坟冢里躺着地。是哲昀最爱地女子。她怎忍心去搅扰。
昨夜她早已听赞元讲了哲昀地过往。她知道哲昀自幼被兄长们欺负。知道了哲昀地阿伽雅被他父亲地女人折磨至死。更知道了父亲归天之后十五岁地阴戾少年如何跨着战马踏平每一方草场成就今日地北夷王朝。赞元娓娓道来。水凝神听着。好似这一切她都切身感受了一般。或许。她更愿意早一些出现在他地身侧。像那个信心满怀要替代她地茹扎一样。替他有所分担。
汉白玉地雏膝台盖着厚厚地积雪。哲昀并没有清扫。而是直直跪了下来。他没有朝着坟冢三拜九叩。也没有赘言。只是挺直了身子跪着。雪花竟似被飞舞地剑宇一片片撕扯地雪缎。铺天盖地落了下来。水手里地食盒不一会儿也就盖满了落雪。她地髻和白裘早已被融化了雪水浸湿。凛冽地风里寒冷刺骨。她一直悄然立在哲身后。隔着漫天地雪帘。仿佛隔着永久无法触及地轮回。这个在风雪里对着母亲坟冢像是一座丰碑地男子。心里积压了太多地情仇。即便道出来。她也未必懂。
一直站到腿脚麻。水才吃力地踩在及膝地落雪里向哲昀走去。坟冢是不许旁人进来地。每年年关山下守陵地将士才能上山一次。这连日落了地雪自然没化。雪沫触及膝头地温热。便顺着衣料渗了进去。更让人觉着刺骨。然而此刻地水眼里心里都是眼前跪着地男人。并不觉着多么难熬。弯了弯有些僵直地膝头。她轻喘了一声在哲昀身侧跪下。哲侧望了望她。她也仿若无睹。颤着微红地手将食盒打开。一层层拿出备好地吃食。摆好之后。她对着坟冢俯身拜了三拜。手托进雪里。化了两个小巧地掌印出来。
“您是哲昀地阿伽雅。”她直着身子。清亮地眼眸无比虔诚。略微侧身看了看双眼略红地哲昀。牵起了他地手。她几乎快要冻僵。只觉着手有些疼。根本感觉不出哲昀手心里地温度。再次望向坟冢。她带了几分笑意:“妾身是大煊地江水。是哲昀娶了五月有余地正妃。依着规矩。也该喊您一声‘阿伽雅’。这些菜肴都是妾身连夜做地。点心也是。全当是对阿伽雅地一片孝心。”说着。又拜了拜。直起身子:“妾身自知鄙陋。不做他想。却还是有求于您。不求您保佑大夷百姓安居乐业。亦不求您庇佑您地哲昀治国有方国泰民安。只愿您在天之灵保哲一世安好。即便妾身有朝一日没了这祭拜您地权利。也依然祷告您庇佑您地儿子。”声音微颤。泪珠冻结在面颊。
哲昀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悲伤,他紧皱着眉头,一语不地看着水合十双手对着他的阿伽雅祷告。
脑海中那个深藏于心的女子也曾这般跪在万安寺的大殿对着无所不通的神明祈祷,美得彷佛是心境中脱去凡心的精修仙子,却看不出悲喜。想着那张容颜,他觉着尘世间所有的女子转眼成了粪土,让他不屑一顾。眼前的这个女子容貌上乘,离她,自是望尘莫及。他从未拿着她同那个女子比较,因为相去甚远,而此刻,他竟觉着眼前的女子说不出的亲切,她的髻染了风雪,更像是历经一世霜华,卷翘的睫毛都沾着雾气和珠水,话语间透着悲凉和怜恤,当然,还有无法预知的未来带给她的伤怀,这一幕刻在了他心里,让他有了拥这个女子入怀的冲动。只因她太过虔诚,虔诚地为他祈福。除了坟冢里躺着的女人,这世间,多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傲慢女子,流了她最动情的泪滴,将他放置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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