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已是午后,守门的两个衙役打着哈欠,都猜想着今日定是不会再有提告的了。
只是闭眼的一瞬间,一旁红马疯也似的从眼前蹿了过去,跨过半尺高的门口。
咻的一声,一把长刀顶在了府尹长桌后的虎头照壁上。
长刀底下,是眼睛险些瞪出眼眶的府尹。
“宁王京郊西山庄遇害,提告吏部尚书刘允侵占良田!”
姜宜大声喊道,此一声从长街上都能听见。她下马,快速将手写的诉状拍在了桌子上。
“你,你大胆....”府尹尽力维持好自己的形象说。
姜宜微喘着,她身上有血迹,是从杀手堆里拼杀出来的:“西山庄里一百多口人,加一位王爷够你调个二三十个衙役了吧。”
“宁王遇害?快快快,快上报御史台,快出去救人。”府尹颤声说着。
二十名衙役跑到的西山庄,天都要黑了,姜宜只能自己骑马折返。
彼时杀手尽数都已经被击杀了。
楚子凌搂着楚子晴缩在村口的榕树底下等她,身侧站着的正是月季。
那女子把手放在脑袋上,嘿嘿傻笑:“我恰好路过就帮了个忙。”
“不必装了,你是十二金楼的人我早就知道,我只问你连日跟着我们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主子的意思。”姜宜淡淡问道。
月季眼神闪躲,舔舔嘴唇说:“是,我自己的意思。”说罢她忐忑看着姜宜的反应,见姜宜没有反驳松了口气。
“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姜宜说,牵过两个孩子往村子里走。
月季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她知道自己不得多嘴,只能闭嘴。
虽然凶险,但西山庄的诉状送出去了,剩下的事就是走流程的事了。
村里的百姓对姜宜等人都很是感激。
“今日西山村遭此劫难,若不是有姜娘子帮忙,我们活不到现在。”村长点头说道,他先是缓缓伏地朝她磕了一头。
都拿起锄头铲子和杀手拼杀过,老人家花白的头发蓬乱脸上被刀划出的痕迹还很触目,老泪纵横着说。
姜宜不忍上前扶起他:“今后我便住在此处了,不论这儿是村子还是庄子,大家今后都是邻居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几人打算暂且在庄子上住了下来养好了伤再走。恰好有钥匙,几人便去了庄宅。
彼时天已经黑了,后山的竹林里飘着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庄宅不大,是从前一座废弃的宗庙改的,并没有什么怡人的景致,只是简单的几个厢房。
此时正是长青笋的时候。
微风习习,竹叶把屋檐铺成了地绉。院中有一方石桌,一株老树,一杆晒腊肉的竹竿。
姜宜忽地笑了一声,微微一偏头,门边立着一立长杆的灯笼。烛光照亮了灯柱底下的一小片地方。
“这院子虽小却很不错。”宁王歪头一笑说,复又看向山后的竹林,“到时娘子可以在那坡上修个亭子。”
“满山的竹笋,阿宜做竹笋炒肉吧。慰劳慰劳我们。”秦远香提起篮子便往后山跑去,院后刚好有条通往竹林的小路。
月季抱着剑,颇为豪气道:“秦先生真是厉害,拼杀过十几个杀手竟还有力气去挖竹笋。”
“秦舅舅哪有拼杀了,打起来的时候明明和我们一起躲在地窖里。”牙牙软糯的声音说,她嫌弃地看了一眼秦远香。此时大胖子已经蹿到山坡上了。
木门嘎吱打开,门边是口水井。
楚子凌凑到井边瞧,水是满的井边的砖上却看不见青苔。
“这井怕是新挖的。”王阮凑过去与楚子凌一起出现在水面上。
王洛:“何止,你瞧这厨房的灶台也是新盖的。”
“真是奇了,庄子既然是假的,为何会有人来特意翻修庄子。”宁王说,他单手捂着自己受伤的左手。
他朝她看过来,隐隐烛火下女子面容姣好似笑非笑,沉默许久她朝左侧的厢房走了过去。
厢房木门很轻易便推开了,屋子不大,一张红木雕花的架子床。
柔软的兔毛垫子铺在床铺上,把架子床给点缀得格外柔软,轻纱的纱帘围起了床架。
床边还有一张梳妆用的桌子,镜子正对着窗外,能照出山后的竹林落叶纷纷。
在梳妆台的对面,窗台的下方摆放着一张案台,台上摆着一支汝窑白瓷的花瓶。
瓶里插着一支花。
宁王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鸢尾?陈年老宅怎会有新摘的鸢尾花?”
姜宜没有多言,只是指尖轻触了一下花瓣。
事情办得很顺利,京兆府尹虽一副面子软好欺负的样子,遇到民生的大事时还拎得清。
五日后便传来了吏部尚书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名下私产收回,御史台的监察的巡视队伍便来了。
她瞧见了个熟人。
瞧见她曲江临下马朝她作揖。
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娘子许久未见,你安好吗?”曲江临咧开嘴笑问。
姜宜也勾唇:“你还活着我就安心了。”
“啊?哈哈哈。”曲江临挠了一下后脑勺说,“广林王被世子手刃后,胡汉勾结谋反一事算是了结了,还要多亏楚将军肃清乱党,我们的工作才能顺利结束。现在又有新的差使了,但至少不必出京,老婆孩子热炕头。”
闻言姜宜微微蹙眉:“广林世子手刃亲父,皇帝没有削了广林王府的世袭爵位?”
“陛下说,广林世子护驾有功,功过相抵。从此广林王府的爵位就从世子沐臻这一代算起了。”
他说罢便去见了村长。
几次都是从他人口中听见这个世界的皇帝有关的事,姜宜扶额沉思,皇帝是楚戎杀师的仇人,他猜忌官员不惜灭族他人。
为了除掉楚戎这个功高盖主的威胁,不惜让三万龙骧军白白丧命,这样一个杀伐果断嗜血残忍之人,唯一没做过的坏事怕只有爱民这一条了。
“娘子。”村长从身后喊住她。
姜宜神色微怔,却听村长拭泪说:“您的大恩西山村的村民感激不尽,只是我知道,即便官司打赢了西山村成为西山庄的事情不可逆转,只求到时娘子能接下庄主一责,买下西山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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